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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至的梧桐葉,其實是轉世的一代牛人,可惜沒有什麼功德,在漢至的梧桐樹上經歷一載,算是輪迴了一趟。起初,輪迴的性命至少有貓狗一類,太多業力的,也會化做一株大樹,定在那裡無休無止地風吹雨打,終於因為無法轉世的魂實在太多,一片葉子也可以承載一次輪迴,所以這片漢至花園裡的梧桐葉子,就是這麼來的。
這片梧桐葉子,還是有許多驕傲的理由,一個是它不同與周圍其他的樹葉,它可是這一帶最大的幾株梧桐的葉子,漢至的花園是這個地區最大的一處,也是樹木最多的一處。前花園雖然有三株百年的松樹,但是它們的葉子針一樣細,一大批葉子在一起也不過是那麼一把,側面花園有四株紅松,其實是一種杉樹,葉子更猥瑣了,掃把一樣,沒得比。只有後花園的這五株梧桐,高大茂盛,作為這些梧桐葉子的一員,它還是相當得意的。
梧桐的主人每天早上會到院子裡來,有時候打掃,有時候喂魚,有時候逗狗玩,也有的時候會抬頭看上來,梧桐葉子周圍的鳥鳴吸引了他看過來,他咪著眼睛,其實找不見鳥,卻看到我們,讚美:真美!那一瞬間,好像川普對著他的粉絲們揮手,他沒有看著任何一片葉子,但每一片葉子都感動了!
秋天的時候,漢至來這裡拍照,裡面就有我!他把照片貼在臉書上面,馬上拿到很多很多讚美,我也一下子被很多人注意了。實際上我就是那片最左邊葉子上有三個蟲斑的葉子,雖然很不幸,但是那三個小點給了我足夠的個性,好像兩個眼睛一隻嘴巴,還有一點點表情呢!
然後就是起大風的冬季,雖然我一直很自傲地待在梧桐最高的地方,只有隼有時候擦身而過,連一般的鳥雀都羨慕我的高度,可是大風過來,我好害怕會被吹出漢至的花園!一方面我喜歡很多梧桐葉子在一起,這是我們的身分認同,如果吹到其他人家、或者外面的街上,我就會跟亂七八糟的葉子和垃圾混雜在一起,非常悲慘!尤其是,我喜歡漢至的家,漢至是藝術家,是很少能夠欣賞我的主人!
風整夜地吹,牽著我的樹枝搖搖晃晃,眼見著連結著枝條的葉柄越來越被撕裂,我最終被吹離了樹枝,幸好!沒有像其他夥伴那樣凌空飛起,飄到十萬八千里去!我捲縮的邊角正好勾住了周圍的葉子,好幾片葉子糾纏在一起,又最終從樹欉間滑落下來,落在錦鯉魚池裡。
一旦掉在水裡,身體一部分被打濕了,就吸在水面上了,因為大部分身體還是幹的,就一直浮在水面上。錦鯉魚在我下面游來游去,好像我們是它們的傘,遮蔽它們於鸕鶿的視線。鸕鶿是經常來的大白鳥,它們從梧桐樹空隙的地方降落下來,更多的時候先停在漢至房子的屋頂上,當德國牧羊犬回到自己窩裡去的時候,躡手躡腳下來偷魚,可是這些錦鯉多數很大,在水裡竄得快,鸕鶿很難得手,每次無非抓幾條土生的小魚,怏怏離去。
漢至又走出來看魚池了!他欣喜地看到我們這些水面上飄的梧桐葉子,又拿出手機拍攝,我擺了幾個不錯的姿勢,而他總是當漂亮的錦鯉遊過我身邊的時候按下快門!原來不管我在高處還是低處,都有機會上鏡的啊!
漢至平日都來撈一會兒魚池,再喂魚,可這次他偷懶了,大概覺得水裡的葉子挺好,竟然任由我們待在水裡。到了晚上,又濕又冷,身體開始往下沈,想到從此沈睡漢至最喜歡的魚池,有魚為伴,也不錯啦!可是第二天早上,當我在水裡飄飄蕩蕩的時候,漢至的網兜把我撈了起來,重重地甩在魚池旁邊的竹林邊!這時候的我已經面目全非,黑暗的顏色,破碎邋遢!德國牧羊犬奔過來,在我身上嗅嗅,好像怪我一身的魚腥氣??
在這堆落葉垃圾裡,我還是有一些慶幸,好歹我會化做土,在漢至的花園裡看到桃花盛開。可惜!又高興得太早了,漢至這個賊勤勞的傢伙,又把我掃起來,扔進了綠色的垃圾桶!那裡壓著整整一桶的葉子,都是我們梧桐會的,悶得透不過氣來!第二天,漢至把垃圾桶推到大鐵門外面,然後來了一輛鐵臂垃圾車,把垃圾桶舉起來,哐噹一聲!我們倒了進去!那一霎那,我看見垃圾車上洛杉磯市政的漂亮標誌,總算回到體制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