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那天，只是想写篇关于老李的小小说。构思过程当中，发现故事本身不够曲折，只是有些趣味性罢了。写不写都可：写了，仿佛没什么太大意思；不写呢，有趣的部分，尤其是老李贼头贼脑从法院开车回家的举动，就没有机会大白于天下了，又有点可惜。

正好那天小人书告诉我丽华的廊坊下雪新作，我们说了一会儿闲话，大家都觉得她实在是太可乐，就那种写法，也至于如此执着？不过呢，她又确实给我们的生活添了些乐子，令得我甚至有点儿喜欢她了，反正不会像有些所谓“诗人”那样，对她恨得咬牙切齿。何必呢？好多爱诗的人，俨然一副诗歌代言人的嘴脸，偏执到根本不明白人们对丽华的态度，究竟有多少幽默成分，又有多少认真。以为全天下的人，提到了丽华，就是对诗歌的侮辱，就是上了伊那条贼船。仔细想想，究竟在这些爱诗之人心目中，神圣的是什么呢？是诗歌，还是他／她挺身而出义正词严的形象？

扯远了，回到我的诗。总之当时，不知道怎么想着想着，就想到用叙事诗来写老李了。初衷是用梨花体给老李的故事增加几分搞笑，后来真写了，我相信，我的叙事诗已经超出了搞笑本身，严格来讲属于真正的创作，而且是愉快的创作。

一、恰当的形式

它赋予一个可能无法成为精彩小说的故事最适当的表达方式。通过格式的变化多样，对老李的刻画，不必再拘泥于传统的对话和景物、心理描写，更无需作出大量沉闷的背景交代。诗歌让内容的取舍变得很容易，只要把对事件至关重要同时具有幽默价值的部分保留下来，将无关紧要的细节一笔带过，就可以了。诗歌毕竟比小说对情节严密性的考虑要松散得多。

请看老李请假一节，我是这样处理的：

哦！
那得！赶紧！去法院！
一秒钟！都不能！耽搁！ 

如果换成小说，我会把当时的情景交代得清清楚楚，让故事有前有后有因有果。不过，估计交代到一半，写的人和读的人就都已经烦死了。因为请假这种事情，是让故事继续下去的过场，同时又是没人真正关心的部分。

再多举一个例子：

老李指一指墙上交管局寄来的
照片
共三张
一张正面，老李端坐车里
一张侧面，老李正压白线
一张背面，老李车牌号码清晰

要知道，那自动照相系统，是个非常精密而且科学的系统。我曾经对它的设备以及整套工作原理进行过详尽的研究，花了不少时间才算了解了它的情况。如果小说中写到它，我难免不把自己拼命搞明白了的东西写写清楚，否则担心有读者会觉得小说写得不够严谨，读起来有糊涂的感觉。不过如果真地都写清楚了，小说又可能不那么好看了。

诗的凝练，为写字以及被写的字，提供了一片广阔的土壤，让想象力、幽默感、深情、眷恋、悲伤、绝望，等等等等最好意会而不要言传的东西，都能够静悄悄地成长和开放。

二、语言特色

其次，它绝对不是把文章断成短句做成的。不信大家可以试一试，把其它文章，断开来读，是不是这种效果？或者说，把我的这首诗，连成段落来读，还是不是现在的效果？

去法院的路上
老李一直在想
真是幸运啊
我真是幸运！
过去这半年
竟然都没再被警察
捏住过
否则
死
都不知道是
怎么死的

连在一起读，就没有了断句的短暂空白，里边蕴涵的幽默就会荡然无存。而且，我决定断句的时候，不是随心所欲，而是反复读过，知道不能用其它方法来断。

假如我把最后几句写成这样：

否则死都不知道
是怎么死的 

显然，原来的阅读感受／节奏没有了。

三、写字的乐趣

这样的大白话叙事诗，写的感觉并非如想象的那么无聊，把寡然无味的字句凑成一个小故事。在写的过程当中我相信有灵感的存在，跳出来形成我构思时候没有想到过的许多句子。这跟写小说的时候突发奇想的好情节一样，可遇不可求。除非自己去试试看，那感觉，单听别人说，只能干着急干瞪眼。

法院是个
安静的地方
安静
清洁
而且
高级

最近
罚款收得挺多
法院的设备都
更新了

这是我事先没有安排好的。但是写着写着，跟着老李这个人物，我自然而然意识到可以写这么一段，把老李乐观的一面用外界环境衬托出来。写完回头去看，挺满意。

四、节奏和逻辑

这种叙事诗里边，其实具有独特的节奏和逻辑，绝非垃圾，当然也绝非垃圾脑袋瓜所能了解和享受。

这个区域奇怪
限速标得不明
老李辛苦
慢慢开

一边
开
一边
寻寻觅觅
找那限速的标记
找着找着
就迷失了自己
来时用了二十分钟
回去用了两个钟头

五、红豆豆

我必须得承认，我的这首诗，受到了红豆豆不小的影响，最明显的是这一段：

执法人员粗壮
有宽广的胸膛
乳沟不是挤出来的
浑然天成
沟壑深
并
布满粗大的沙砾
中间一柄庞大的利刃
是
纯黄金的
项链坠子
可以杀人

这也是写着写着突然冒出来的灵感，一定是红豆豆在暗中帮我呢。而且，我很感谢红豆豆对我的鼓励。她是写诗的前辈，但是她从来不以诗歌代言人自居。她的豁达和尖锐并存，加上快乐与幽默，构成她诗歌的灵魂。

六、结语

当然了，归根到底，这一首诗，是闹着玩儿写的，没有什么艺术价值。但它确实也不像我预想的，还有很多“诗人”以为的，那么无聊。它为我带来了写字的乐趣，还有交流的愉悦。

写博客可不就是这么回事么？凡事太不认真，难免陷于流俗；凡事太过认真，又会把自己搞到很痛苦。学习调整自己写字和生活的心态，达到让自己玩儿得最舒服的状态，是很必要的。

与同道中人共勉。

附：
《老李 的罚单》by 网上无名
《雪白的馒头和三个西瓜》by 红豆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