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veat: 本篇纯系戏言and it holds no intent to offend anyone)
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
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
这联怕是被欣赏的次数多了早已是"陈词滥调",但其中所传递的关于中国文字的奇思妙想依然让人叹服。这一拆字联的出处有多种版本,这儿借用唐伯虎的一种: 说唐伯虎年幼时,他老爸与吴县东山镇的和尚皆空是好友,二人舞文弄墨过从甚密。有一酷暑夏日皆空来访,唐父以西瓜待客(那时候想要冰镇啤酒也没有啊),顽童伯虎见瓜嘴馋要抢着先吃。恰在此时,江南多变的夏日,天空下起了冰雹(就是冻雨)。和尚突然来了楹联灵感,就止住小唐说:
且慢,我有一上联,如你对出下联,你先吃。如对不出,我先吃。当然,江南才子唐伯虎,用他的少年俊才先于和尚吃到了瓜,要不我们今天也看不到这对妙联了。
这故事的真伪也无法查证,也许它跟唐伯虎没半点瓜葛,没准是某年某月某日出自某位西北老汉之手(窑洞里瓜少人多,所以一个瓜要切上七八十五刀的),后来的文人移花接木把这联"栽赃"给了少年唐寅。不是有那句话吗:
历史是人民群众创造的,文化是文人才子传承的。丰功伟绩要集中在少数风流人物身上那才叫丰功伟绩,分散了会滋长中国的民主草根。是谁创造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中华灿烂文化。要不你说,这些精妙的中国文字只要数祖查典,版权不是唐伯虎就是祝枝山之流的。其实这有什么呀,不就是偏旁部首的东拼西凑吗,劳苦大众人多,拼凑到好句的可能更大。
细想一下,这类对联除了文字组合精妙外,对联生成的时间地点、人物场景、事件内容以及当事人的瞬间智慧等等,他们的组合概率实在很小,不可重复性却很大。你想老唐家那天正好是和尚来时有西瓜,小唐要吃时正好又天下雹子,可能那天和尚正好还受到某尼姑MM激励,灵光闪现才出得上联。这些外因如此巧妙组合一起,剩下的唐寅发挥才智那就水到渠成了。可是那天要是下的不是冰雹而是黄梅雨(江南雨季多黄梅吗),你说这传承下来的对子会不会是这样?
黄梅雨洒吴县,东西南北千万点;
切西瓜分和尚,上下左右十五刀。
这胡诌的对子里,"东西南北"就没了鬼使神差的巧合,多没劲啊!
所以说,这些小概率的事件,只有在历史的长河里才能积少成多。它们由人民大众创造的可能远远大于出自少数风流才子之手的可能。为了脍治人口的"广告"效果,人民大众被要求服从于中华文化的大局,让中华文化的代表们"先富起来",这类"让球"事件自古至今都有,版权的意识在今天的中国才是萌芽状态,更何况在那从前的明清时代!
那些"风流才子"的本事一般人学不了,但偏旁部首可以学以便我们一般人也能长进一点文字的水平。在上联"冻雨洒窗,东两点西三点"中,作者巧妙的拆用汉字"两点"和三点"的偏旁。你说这汉字它就这么"凑巧",这"冻"字和"洒"字里的另一半又提供了东西二字。下联"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里,动词"切"和"分"都需要利刃作工具,这就有了"刀"旁做部首,并且处于横竖分布,两字剩下的另一半又得神助似地给出"七八"的巧合。
汉语的偏旁部首虽有局限,但也有一定的普遍性。比方说这"两点"或"三点"一般表示水(注意,不能随便加减 --"一点"和"四点"都跟水无关),江、河、湖、海等等是个长脑袋说汉语的都能举出一堆例子。
中文偏旁部首数量庞大,构字(词)尚缺定规。但构成的汉字数量却多过天上的繁星,由字到词又意思多变。因此对汉语学生来说,无论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记住汉字再由字生词的灵活应用无疑是一大挑战。这类拆字联形式的精妙文字,与其说是先人留给我们的”中华智慧、文化底蕴”,不如说他们更多是反映了先人学习语言时所采用的一种帮助记忆的一般技巧 -- 将文字的偏旁部首分合拆组,编成故事,产生联想式记忆,达到增加词汇的目的,我们可以把这一方式看成是内涵诗意的"说文解字"。
这类说文解字多见于旧体诗歌对联,恰为数众多,但对今天的现代汉语来说适用性小了些许,原因是许多繁体汉字被简体替代,使得原有的一些组词巧合荡然无存。比如:
闲看门中月,
思耕心上田。
繁体的闲原是门中一个月字(我电脑上打不出),用它这联不仅有文字的巧合更有意境的幽雅。简体的闲是门中一个木字,用新字这联就成了:
闲看门中木,
思耕心上田。
恐怕这会倒人胃口。对繁体简体的熟是熟非我们不论,但这种文字训练仍不失为一种学习语言的良方。
这种拆字游戏甚至可以进一步细玩,再看例:
1. 鸿是江边鸟,
蚕为天下虫。
2. 十口心思,思家思国思社稷,
言身寸谢,谢天谢地谢君王。(应是繁体谢)
3. 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
女卑为婢女又可称奴。(女权主义者可能要反抗)
4. 此木为柴山山出,
因火成烟夕夕多。
5. 山石岩前古木枯,此木为柴,
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更妙。
以上各对中,还真是用了不少偏旁部首。老式文人间玩这种拆字游戏十分平常,传说古时某地某次乡试,某考生因贪睡误点,考官罚他猜字谜,猜中可以参加应试,猜不中便不能应试。这字谜是:
一个懒书生,
睡到日当顶。
鸡在旁边叫,
他才把眼睁。
考生猜中谜底: 醒(酉即是鸡。当然,故事还可以继续编: 该考生便是后来的某朝某代的栋梁之材某某)。这种文字的机缘巧合,加上文人轶事(不是唐白虎祝枝山,就是乾隆纪晓岚等),就让寻常的文字游戏平添人物的神采。
当然,有巧合就一定会有不巧,拆字联也一定会有编不下去的时候。"古文故人做",按平起仄收的规范,这应该是下联,据说至今依旧悬在那儿独孤求偶,各位不妨试试运气。不过,不论成联与不成联,这种形式的文字练习达到了它应有的目的: 通过偏旁部首来拆文解字,起到增加词汇、提高应用文字的能力。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