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涛阎的小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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钻错了被窝的新娘(5)

(2008-12-21 18:40:10) 下一个

钻错了被窝的新娘(5)

润涛阎

(五)
在公安局看来,对卖泥娃娃的老汉抓捕审问是必不可少的,也是很容易的。给他所在县的公安局打个电话就搞定了。

老汉凌晨逃跑后,一路上在思索着自己的下场。他预测一共有三种可能:第一是小两口默认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也就吃点哑巴亏,没有经济损失。第二是找他去报复,这个不难。在门口的登记薄上就可看到每个人的姓名家庭地址和开具介绍信的单位。这就是“私了”,给点钱也好,打一顿也罢,就是出口气。第三是报案,就是“公事公办”交给公检法处理。

对于第二种结局,那就出钱吧,花钱买稳定。家里的钱不多,但可以跟亲戚左邻右舍借点,把这个事给打发了,以后慢慢还债。谁让小头没出息呢!老汉想来想去第三种可能最小,但最可怕,公检法可不是吃素的,搞不好就得坐牢。

老汉开始考虑如何对付第三种可能,遇事要做最坏的打算。他思前想后,觉得既然没有第三者发现,就不能招供自己是强奸。案发地点最重要,你到我的房间,睡进我的被窝,你再说什么也白搭。你告发我,我就承认是你勾引我,我只不过是满足你而已。不就是挨打吗?宁愿被公安局打死,也不认强奸罪名!

老汉想到这里,觉得不能逃,要尽快回家。越是害怕,越表明心虚。逃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卖完泥娃娃立刻往回赶。

县公安局接到电话后,立刻派公安到了老汉的村里。大队党支部书记听后觉得是不是搞错了人啊,这个老汉算是有口皆碑。他又一儿一女,早年丧偶。为了把孩子养大,他兢兢业业,从没有过偷鸡摸狗的记录。可公安局的说,只要他一回家,立刻派基干民兵把他扭送到公安局。

大队党支部书记把这个指示通知了老汉的儿女。儿女听后觉得不可思议,肯定是搞错了。尤其是女儿,老爸在她心中就是一尊可尊敬的神。自幼丧母,老爸既当爸又当妈。他什么苦都自己吃,把一切都给了孩子。哥哥娶上了媳妇,自己也有了婆家,要不是自己强行推迟婚期多跟老爸过几天,去年年底就到婆家了。再过几个月就离开老爸了,发生这事,是搞错了。这个案子肯定是冤枉了老爸。可她哥哥嫂子反复考虑,认为搞错了人的可能性很小,那个女的要诈取钱财的可能性大。即使不是冤枉老爸不是诈取钱财,那老爸也不过是没有做到坐怀不乱,算不上犯罪啊。

待老汉一到家,他惊奇地看到儿女的眼神不对头。他知道三种可能中最好的第一种可能已经不可能了。大队党支部书记立刻到了他家,当他得知是公安局的来过了,他告诉书记:“不用派人扭送,我马上到公安局。”

老汉走了,书记不能违反公安局的指示,便派俩基干民兵去追,跟老汉一起去公安局。老汉虽然50岁了,但推了一辈子独轮车的他,浑身的钢筋铁骨,正当年的小伙子也没他那健壮如牛的身子。推着车子一天能走180里地的他,空手走路,俩小伙子在后面追的气喘吁吁。

老汉在天津市区案发当地公安局里被审问时,他按照自己想好了的思路,把责任全部、干净、彻底地推到了新娘的头上。他说她是主动的,是头脑清楚的,而他不过是没有把握住自己而上了钩。他这么对自己曾经睡过的女人如此栽赃陷害,内心一点都不感到疚愧,谁让你告发我把我往死里整呢!我宁肯让公安局的把我打死,我也要羞辱你。

老汉做好了被活活打死的思想准备了,对公安局的威严的审问一点都不害怕了。公安局倒是没打他,先把他关进看守所。

老汉没想到的事发生了。

本来被关在看守所的都是“准犯人”,大家都应该同病相怜才对。可当他刚一进去,看守对着铁门,大声告诉里边的“准犯人”们:“又来了一位老东西,是个待审的强奸案主犯。”

看守走了,准犯人们轰的一下过来了。一个年轻的彪形大汉挥着拳头砰就打过来了,把老汉打个趔趄。边打边骂:“你个老东西,我们年轻人娶不上媳妇耍耍流氓,你大爷的都这岁数了还睡年轻妇女?操!看我今天把你给骟(给马阉割叫‘骟’)了!”

老汉忙解释,说他没强奸女人,是女人主动找他。这下可气坏了这几个准犯人,他们大吼起来:“年轻女人会主动找你个老东西?你他大爷的有啥权?是书记还是主任?”

这帮子准犯人很吃惊:这老家伙被拳打脚踢后竟然挺过来了,让他们对这老家伙刮目相看。老汉遭到暴打后,倒是更自信了:“挨打不就是这样子吗?有了这个锻炼,公检法的刑罚我能挺过去!”

待到第二次审问时,审问员听到老汉依然不承认自己犯罪,还是往那女人身上泼污,便厉声告诉他:“她都为此而自杀了,你还狡赖!她要是按你说的是主动找你寻欢作乐,她还会自杀?我党历来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还用我警告你?!”

老汉得知新娘自杀了,立刻心理崩溃。他低下了头,那副钢筋铁骨做的身子立刻像散了架子一样,像一堆烂泥瘫软下来。“我认罪,什么指控都认。”

老汉再次回到看守所房间的时候,准犯人们看到了他另外一面。估计绝不是用暴打刑罚把老汉征服的,但到底是什么高招,他们如入五里雾中。

看到大家迷惑的眼神,老汉哇哇大哭。“呜哈哈!她死了!”待大家都愣愣地猜测着事情的前因后果时,老汉低着头,用尽全身力气,朝铁门上的铁手把上猛烈撞去。他倒下了,血从他的头颅上流了出来,不多,但很腥。

表嫂讲到这里,停下来了。

我的脑海里立刻出现了老汉临死前懊悔的痛苦表情,那是悔恨与自责的反应。他无法面对他自己的女儿,不仅仅是自己沾污了跟自己女儿同龄的女人,还在人家死后羞辱人家的人品,给自己的龌龊寻找理由。

“以后呢?”我问表嫂,想知道既然两个当事人都死了,公安局的干嘛还来这里找我调查?还有什么可查的?

“以后的事就不知道了呀!”表嫂说,“到现在也没来个信。”看来,两个当事人死后,公检法就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新郎身上了。他到底在新娘死前都说了什么都做了什么,他的言行是否构成犯罪?这需要调查,需要审理,需要给出判决。

“那我该倒买卖去了吧?对新郎的调查大不了给个案件了解写个文字档案。”我问表哥。表哥没有直接答复我,看来他还沉浸在那个案件的细节里。他说:“其实自杀是自绝于党、自绝于人民的愚蠢行为。我党历来是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方针的。”在那个年代里,表哥说这些话洋溢着朴实的韵味。那时的报纸、电台以及课堂,都是这些话语。但从表哥此时说出,能感觉到他并非在说废话。

“新郎可千万别自杀,要是他死了,公检法们就只能把工作重心转移到我们住旅店的人头上了。还好,我是有自产证的,属于自产自销,不算投机倒把。”我自己安慰自己似的跟表哥说着。

表哥听后,不大高兴地看了我一眼,对我谆谆告诫:“你知道为何你们中有的人被抓起来判刑吗?不是因为倒没倒买卖,有没有自产证。是因为自作聪明,想糊弄公安局的,置公安人员的尊严而不顾。抓到了你们,就要老实坦白交代。没收了你们倒卖的东西,别发火。有自产证就是自产的了?这不找挨打吗?打了你是帮你改造思想,服了就没事了。不服,不坦白,就只好判刑了。公检法的尊严不能侵犯,这个道理你们倒小买卖的要清楚。我告诉你这个,对你有好处。”

对于表哥的好意我没有领情,但比较柔和地说:“你们公检法的有很多东西我们倒小买卖的农民没有,这才是根本。我们在生死线上挣扎的农民倒点小买卖,任从你们随便盘查、没收、暴打,不知道尊严为何物。被你们抓到的,有的可能就是自产的,不是倒来的。即使是倒来的,绝不是他们要跟公安局的较量尊严,只不过是自己挨打就算了,自己皮肉吃苦要比招供后遭判刑让亲人痛苦好得多。色盲的人以为别人也看不到五颜六色,我们没有尊严倒小买卖的农民,想不到你们的尊严。你要让我们尊重你们的尊严,也得先让我们有尊严才行,就像先让色盲自己看到颜色的道理一样。”

表哥听了我的话,眉头紧锁。我倒是告诉他:“反正我说的都是谬论,不必在意。不过,你得帮我打听一下那个新郎是哪里人。”他一听愣了,说要是那个新娘活着,给你打听打听还有道理,那个爷们是哪里人你管他干嘛?

“赚钱,赚钱啊!老天爷白给我的这个机会我不能放过。”我的话让表哥纳闷起来:“他是哪里人跟你做小买卖何干之有?再说了,你还相信老天爷!你们赚到赚不到钱,是由我们公安局决定的。抓住你,最起码是没收,你还赚个屁啊。老天爷也帮不上忙。还有,你们错以为我们抓不到你们,而事实是我们不想抓!我们不抓你们是因为没有你们这些倒小买卖的,别说大城市的人吃不上香油老母鸡烤红薯,就是我们县委大院公检法小区也吃不上外地产的核桃山楂。但你们不能认为我们公安局的是笨蛋。”

“你真的不相信有老天爷?你要是做过买卖,你肯定相信有老天爷的。”我说的斩钉截铁。表哥说:“党培养了你10年有余,你高中毕业了,竟然是个唯心主义者。呵呵!即使有老天爷,那老天爷也只管哪里刮风,哪里下雨,还管你倒小买卖的?”

我告诉他,麦收的时候我起早拖着槡木叉子去东边集市去卖,刚走不远,自行车胎就爆了。我带着气筒和补车胎的胶年、木锉等。车胎补好了,我立刻朝西边而去。多走了20里路,但西边的集市上只有三份卖叉子的。打麦场翻麦秸要用叉子,所以,几次抬价还是很快就卖完了。当天得知,东边集市上卖叉子的很多,有不少根本就没开张!所以,老天爷让我爆车胎是告诉我大方向错了。这次老天爷干嘛让我赶上这个导致两条人命的案子?就是说给我能赚到钱的机会。

表哥这个唯物主义者似乎是在听天书,倒是表嫂连口说“我信,我信!你就帮他打听一下吗!”

看在表嫂的面子上,第二天表哥帮我问了一下刘同志。刘同志说,他印象中好像天津老公安说那对新婚夫妇是易县人,但不太肯定,因为不是咱们廊坊地区的,就没太在意。

“易县?”我脑海里出现了去易县倒买卖的念头。对于那个新郎到底是死是活,我当时已经不感兴趣了。

回到家,还是想易县那码字事。去易县倒卖什么呢?我只知道易县曾是燕国的下都,就跟蒋介石时期重庆是陪都,现在叫“直辖市”一样,其地位接近于首都。燕国太子就是在那里跟荆轲定下刺杀秦王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其中所说的“易水”就是指易县的水。易县为荆轲建造了个8角荆轲塔。历史上素有“五塔镇燕山”的说法,而五个塔都在易县。

去易县托水回来在家乡开个“易水茶馆”以“易水沏茶,延年益寿”的招牌赚钱?这个东东只能骗读书人,因为“人生识字糊涂始”读书人读昏了头,已经没有了天然的、靠常识判断的独立思维能力,报纸上说什么他们信什么,但骗不读书的老农民可就难了。老农民要问你:我怎么知道你那沏茶的水是易水,而非村边池塘里的水?再说了,就算那是易水,难道喝易水的易县人都不看医生?都长命百岁?

我突然想起了潘柱,他才高八斗,诗书琴画吹拉弹唱无所不通。只是因为他爸是历史反革命他才只好当个中学教师。我便去找他问他易县产什么东东咱们这里没有。他皱了一下眉头,立刻告诉我:“易县产大柿子!春节前后咱们这县城里卖的大柿子十有八九是从易县倒来的。”

去易县倒大柿子的算盘就这样打响了。至于打听新郎的结局,那只不过是副业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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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流云朵朵 回复 悄悄话 很奇怪,这个新郎一点不爱这个新娘,却跟她结婚了,要是爱的话,她受那么大委屈的时候,他怎么把那个事看那么严重呢?
说到底,还不是愚昧,根本不懂什么叫爱?
雨飞 回复 悄悄话 这一节看得有点难过. 新娘的结局在意料之中. 可是老汉也死得那么刚烈,却是意料之外.

不知道为什么, 由此至终, 从未觉得老汉是个令人发指的人物, 却觉得, 老汉是个铿锵汉子. 他过于自责了, 以为自己就是害死新娘的罪魁祸首.

另外, 不喜欢那个表哥.

看着看着, 看出点味来了.本文象是控诉与鞭笞中国当时的公检法. 由于法律不健全,老实的老百姓一个又一个的被冤死. 而个别人物却在耀武扬威…

接着下来, 表哥与表嫂的故事会展开来, 他俩象是代表着两种不同的路线......

且看我们十七岁的阎大侠, 是如何在这两人的夹缝里, 穿梭迂回的……
闲人Filiz 回复 悄悄话 太厉害了!有点着急看下文!
您这是小说,不是真事吧?
不管是啥,写得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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