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错了被窝的新娘
(三)
发愁啥时候才能得知这个案子的结果,只好在家等。我有一位表哥,虽然大多数表亲不知道从哪里表来的,但这位我知道。他是我爷爷的姐姐的孙子。算是远表亲了,盖因男女不平等造成的。他要是我爷爷的哥哥的孙子,那我们就是本家的堂兄弟了。他奶奶是我爷爷的姐姐,这就算是远亲戚了。可是两家走的比较热乎。他们村是我们公社两个初中学校所在地之一。我虽然上学为辅,倒小买卖、干家务为主,只要是考试我肯定是第一名。表哥认为我给他争气,也让表嫂佩服不已。他们常常请我到他们家吃饭聊天。表哥在县法院工作,那年头吃商品粮就算出人头地了,所以才娶到了精明漂亮的表嫂。表嫂是农村户口,非常能干,吃苦耐劳。她总是落落大方的样子,属于外向型性格。
表哥跟表嫂突然打起来了,而且大打出手,这是结婚以来第一次动手。表嫂不干了,回娘家说什么也不回来了。表哥去了老丈人家两次,可表嫂不给面子。表哥就找到了我爸,让长辈出面把媳妇说回来。我爸发愁担心他出面要是请不回来那以后不好见面了。我告诉他这点小事交给我好了。表哥动手打人了,在那妻管严的年代是有点说不过去,表嫂勤俭持家又是出工又是自留地,又养孩子又养猪。我问老爸他们打架到底因为什么。老爸说:“因为你碰到的那个案子!”我百思不得其解,这是哪跟哪啊?先到表嫂家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表嫂的父母也在发愁,女儿闹过去就该停下来,没完没了可不是事儿。看到我到了,表嫂就问我:“表弟啊,你说你表哥他混不混啊?”
“男人哪有不混的?”我顺着她的语气说话,“不过呢,我猜想啊你是惹急了他了,不然,他哪会跟你动手啊?虽然我无法知道你俩到底是因为啥。”表嫂这才坦白说:“那个破案子,关我何事?他跟我唠叨说你们旅店那个案子引发他们破了另一个案子。他问我你们旅馆那个案子的性质到底算不算强奸。我告诉他说,那个新娘不可能不知道!两个男人咋就会一个样?他听后立刻变脸了,说我这是经验之谈!他天天考虑案件,竟然得了职业病,对我也是常常疑神疑鬼的。可过去呢,他也就是瞎琢磨琢磨,可这次他竟然说出了他的推论:我肯定偷过男人!他说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所以,根据他的逻辑,我肯定偷过男人了。”
我这时完全明白了他们打架的原因了。便说:“表嫂啊,我估计他说了他的逻辑后,你肯定骂他了,否则,他不会动手打你的。”我的意思是,俩人打口水仗,但不能骂街,把老人骂进去。表嫂说:“我没骂,我气得说不出话,抡圆了就给了他一个大嘴巴!他还手,但怕我抓了他的脸以后没法上班,就把我按倒在地头朝下,他压在我的后背上抡圆了巴掌打我的屁股。等他不打了,我就出来砸了锅碗,骑车跑了。”
她妈一听,立刻说:“原来是你先动的手!幸亏我和你爸没有谴责人家。看来可千万不能听一家之言啊。你只说他抡圆了打你。哼!”
我这就纳闷了,既然表哥按照他的逻辑做判断,老婆出过轨。那他怎么又来这里接她回去,他不在乎老婆出轨了?还是他认为他的逻辑有问题?我把这个疑问婉转告诉了表嫂。她告诉我:“砸完锅碗,临走前我告诉了他我的逻辑:有一堆狗粪,有一堆牛粪,除了像你这样的傻子外,不用去吃,就知道狗粪跟牛粪味道不同!你那个逻辑是混账逻辑,傻子才需要的逻辑。”
我嘿嘿一笑:“你的逻辑属于高级逻辑,他的逻辑是低级逻辑。”我说后看着她爸。他爸哈哈大笑。
我跟表嫂说,咱们走吧,你打了人家的脸,又砸了锅,就别闹了。也别怪他有职业病,都是逻辑不同惹的祸。
到了表哥的家,表哥没去上班,在家等我爸把他媳妇请回来呢。一看媳妇回来了高兴极了。他拍了我一下肩膀,说今天他下厨,咱们喝两盅。表嫂说:“表弟呀,今天我是看到你的面子上,这可耽误了你倒买卖的工夫,不好意思。”我说:“你们都大我十岁以上,过的桥比我走的路都多,我有什么面子不面子的。你们那点小事过去就过去了。我反正现在也不得不呆在家里听消息。都是那个破案子惹得鸡犬不宁,百里开外都受影响。”表哥说:“可不是吗?那个案子引发了何止我俩打了起来,还引发破获了一个本县的大案呢!”
表哥由于离县城近,骑车上班。但他们公检法系统的人都住在县委大院后面的一个平房居民小区里。他也有个午休的地方,跟别人分一间房子。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就议论起那个案子,因为天津市公安局来人找我时先到了县公安局。
表哥说:“有两个问题提出后比较震撼。第一个问题是:如果当初在108房间里睡觉的不是那位卖泥娃娃的老汉,而是你,当美女在你身边躺下的时候,你会不会坐怀不乱?所有的男人立刻鸦雀无声。”
我打断了表哥的话:“这可以理解吗!因为大家都很熟,既然不是在政治学习表态的场合,谁要说自己是柳下惠,明摆着是虚伪吗。可也没有人敢公开说自己会奸污女人啊,下一次运动是不是专门收拾灵魂深处的革命还没有成功者。”
表嫂说话了:“男人啊,就”表哥立刻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别说了行不?其实,我俩都知道表嫂要说的是,男人都是那个臭德行,见了美女一定会回头看,何况躺在身边了。要是人人都能坐怀不乱,哪里还有柳下惠的名字流传下来?我说,老百姓就是老百姓,又不是伟人。表嫂说:“有人说白天晚上伺候毛主席的不是男的,是个女的,叫张玉凤。看人家毛主席,日夜有女人陪伴身边,也没把人家的肚子搞大。”关于张玉凤的小道消息几乎人人知道,就连林彪没出事前,都有叶群跟黄永胜有一腿的传言。我也立刻顺着表嫂的话头说:“别说伟大领袖毛主席了,就连被毛主席打得狼狈逃窜到台湾的蒋介石,一辈子都没有把宋美龄的肚子搞大。”
表哥不想谈政治,便继续他的话题:“当有人问第二个问题,那个案子是不是属于强奸的时候,大家立刻争论的不可开交。有两个极端,一是认为新娘肯定不知道;另一是认为新娘绝对知道。其他的人在两者之间,不敢肯定。”
我说:“你们俩都有自己的逻辑,其实我也有我的逻辑。按照表嫂的逻辑,不用吃狗粪牛粪就该知道二者的味道不同。而我的逻辑是:没吃狗粪牛粪的人应该知道狗粪牛粪味道不同,但真吃了狗粪牛粪的人反而不知道不同了。因为先吃的狗粪,已经麻木了,厌倦了。认为反正后来接着吃的也是狗粪。即使吃的姿势有不同,反正都是狗粪。当然,要是一开始就告诉TA有狗粪和牛粪,那就不同了。如同TA始终认为只有狗粪,吃牛粪时吃出牛粪的味道来,那倒不容易了。
表嫂愣愣地看着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接着说:“这个世界上人跟人的差异可太大了。梁任公说过,世界上最残忍的是人,最善良的也是人。他说的是人的善恶。要说人其它方面的天性,那也是差异太大了。有的人睡着了边打呼噜边能听到墙里边老鼠在爬。可半夜里外面电闪雷鸣,窗户都颤抖,似乎天要塌下来了,可有的人呢,竟然一无所知,天亮后惊呼:看来昨晚下雨了!你说这人跟人的差异能有多大?斗争大会时,有的人把钢丝绑在木棍上做成钢鞭,往挨斗的人身上抽,血滴嗒地往下流。这些人见了血就兴奋,越抽越高兴。可有的人见到自己用镰刀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流了血,立马昏死过去。可谁都是用自己的看法衡量别人。
表嫂听着不说话。表哥说:“我给你讲讲这个案子引发的咱县破获的案子吧。”我说:“你先别说这个了,你能不能打听到旅店那个案子的结局?我现在着急啊,该不该出去搞投机倒把?到底那个新郎容忍了新娘没有?那个新娘怎么样了?”
表哥一听愣了,说表弟你还不知道那个新娘的结局?我说我怎么会知道?又不在咱们县审。你都没办法知道,何况我这老农民?
表哥说:“天津公安局的那位来找你时,没告诉你但告诉了公安局的大刘。事情是这样的:那几位公安当晚对案子的性质有了分歧,一位女公安”我打断了他的话:“那位女公安可不是个好人!她长了一脸横肉丝。”表哥继续说:“她认为新娘不诚实,这不是强奸案,是通奸。这样,就把他们带到了公安局审问。审完后,还是一头露水,就只好先让他们回到旅店等候。先把那个卖泥娃娃的抓捕过来再说。结果呢,新娘受不了了。”
我说,这个可以理解。她遭到了卖泥娃娃的老汉对她肉体上的奸污,又受到了新郎对她不容忍、对她讥讽辱骂这精神上的摧残。那位女公安认为她是以走错门为借口趁机多找一个男人(逻辑是她不可能分不清两个男人)则是对她人格上的羞辱。身体上的沾污、精神上的摧残、人格上的侮辱,这三管齐下,有几个女人能承受得住?”
沉思了片刻,表哥继续介绍:回到了旅店,面对新郎的怒目,她觉得已经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了。回家后如何面对亲人朋友?难道那个女公安的看法仅仅是她一个人的观点?社会上又会有多少人有同样的看法?可她想到,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留恋的地方,很多值得留恋的人。面对死也难死、活也难活的局面,她一天一夜不吃不喝,趴在床上流泪。
新郎也没有睡着,他在公安局从一位公安的问话中隐约感觉到这个案子有通奸的可能。他看到新娘不再哭了,就问她:“你在公安局里是怎么说的?”
新娘不回答。他恼怒了:“你可知道,你要是说错了一句话,我们报复那老东西的目的就达不到了!不仅仅是那老东西会说你是主动找他,公检法的人也会有人认为你不可能不知道那老东西不是我!你要听我的,到时该怎么说,我都给你想好了。我们一定要让那老东西以强奸犯的罪名死在监狱里。”
新娘依然不回答。新郎到了怒不可遏的地步了。他咆哮起来:“你到底是怎么回事?看你把我搞的!你想没想到我的尊严?我的痛苦?我的感受?就是现在这个社会,要是过去,你早就向我下跪求饶了!”
新娘坐了起来,沉稳地回答到:“我第一刻想到的就是你的尊严、你的痛苦、你的感受。你想到的也是而且仅仅是你的尊严、你的痛苦、你的感受。以至于采取报复。报复我,报复那老东西。可你何曾想到我的尊严、我的痛苦、我的感受?”
新郎一听更加咆哮如雷:“你的痛苦是你自己造成的!而你的过错伤害了我!”
新娘不再反驳,她又再次回到了自责的思路上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nu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