浥 清 晨

自勉:可使食无肉,不可居无竹,无肉令人瘦,无竹令人俗。— 苏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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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列车 五 青青涩果……

(2006-09-01 07:35:23) 下一个

 
 

 

                      涩果……

                                                                            作者 覃
 

  好像也是在冬季,范梓嫣正在宿舍里摆弄她那台上海红灯牌的收录机。去参加周末舞会的小曹神神秘秘地回来了,凑头过来悄
说,“有人在宿舍楼下等你呢。”

  “
谁啊?”
  “不认识。”
  “那就不下去。”
  “别后悔啊?”
  
  
鬼机灵小曹爱搞个小把戏,才不上她的当。范梓嫣头没抬仍自顾自地继续拧着收录机后盖上的螺丝钉。
  
见范梓嫣真没当回事,“我可是转达给你了,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舞会上,邀请小曹跳舞的一个男生问她,经常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生怎么没来。
  说的是范梓嫣吧,她在宿舍。你找她,去宿舍楼呗。
  楼下看宿舍的不让进,再说我也不知道她叫什么住几号呵。拜托拜托。
  一向精灵的小曹竟然鬼使神差地领着他来到了宿舍楼下。

  这个男生就是董辰。

下楼见到他时,范梓嫣并没有特别惊奇。因为虽然没有正儿八经地打过交道,却也对他并不陌生。

  记得上次学院电影周之后,有几个周末,范去院招待所小卖部买上海益利食品厂的方便面时,曾经看到过他和他的同学在附近草地上,正逗着一只猫玩呢。音乐系的宿舍也就在那边。
  
好像最近的一次,隐约觉得后面一直有人不紧不慢地跟随着来到了女生宿舍楼门口。那大概就是他和他的同学吧。

  范梓嫣是个矜持的女孩儿。那会儿她是决不会回过头去看个究竟的,骄傲径直地走进了宿舍楼,连眼角余光都没有去扫一下。

于是,范梓嫣就是在那个有舞会的周末晚上,算是正式地跟董辰认识了。



  认识了董辰以后,范梓嫣陆续地参观了音乐系的神秘的琴房和宿舍。

  整日叮叮咚咚流淌出悦耳琴声的,都是三室的套间,每间各摆着一架钢琴。音乐系的学生们排有各自的练习时间表,认真的学生到时间就有模有样地练起来;偷懒的只在要考试的时候,才恨不得一天到晚地呆在琴房里,同时惊呼别人的琴怎么弹得都那么的好。

董辰6岁开始学习打扬琴,后来热衷于架子鼓,能打7个鼓。据他说达到这个水平的人不多。学院汇演的时候,上海来了一位鼓手,他拿着两支鼓锤儿跑到后台去请教。人家问,你打几个鼓啦?7个。呵呵,小老弟,互相切磋?怕是我要请教你啦!可是,钢琴并不是他的拿手戏,只是即兴伴奏的时候却配合得很机敏融洽,他的教授这样评价他。

音乐系的宿舍,那也都是套间,两室的,带一个卫生间。大间上下铺住4个人,小间上下铺住2个人。
   
  董辰的宿舍在小间,那是个长方形的房间。

  
一进门,左手的长边就是上下铺的床位,再往里去顺着床的方向,摆着一个柜子,下面放行李上面可以当书架的那种。没有看见书,只有几个糊着花里胡哨广告图的纸盒子。董辰说音乐系的不读书,花盒子里放的都是衣服,拿换着方便。这个承载着两个行李箱和几个纸盒子的柜子,紧巴巴地挤塞在了床和开着一个两扇窗户的墙壁之间。挨着窗户下面,顶着右边的墙角横放着一个两屉的桌子。那是他和同学的饭桌。

   新鲜的是他在进门右边的墙上,顺墙整整贴了一面3尺宽的暗色碎花棉布墙围子。上下铺的尽头处,则从床头上铺的高度扯出一条同样花色的帘子,跟墙围子连在了一起。小小的房间,就被这道帘子分割成了两个部分。站着的视线是看不到帘子后面的内容的。个人细节的东西,自然也被这道帘子显山不露水的掩护起来。

第一次进这个房间时,范梓嫣就一直没能看清楚帘子后面站着的那两个人。董辰说,是他同学和女朋友在呢。
  
也是第一次,见到学生宿舍被打扮成这个样子。范梓嫣心里只能对自己说,还是学音乐的,不一样呢。
  
  之后的日子里,范梓嫣再没有去过音乐系的宿舍。
  
快要毕业实习的她,忙起了学业。


   其实,20年前的记忆,飘在咖啡香的冬日里,已经没有了完整连续的故事。范梓嫣留在脑海里中的片断,在岁月的流逝中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有些模棱两可,甚至有些虚假的味道了。


  偶然几次,在去邮局的路上碰到过董辰。两人就去附近的茶社喝过几次午茶。

  喝茶的时侯也总是听董辰讲他的练琴故事。话题当然也是范梓嫣提起的,像“名人”采访似的,感慨道,真要是写起来那也是一本书呢。 
  
  几次下来,董辰半开玩笑的说,你总是很严肃,不像其他女孩子,就连穿的衣服都特正经,西装笔挺笔挺的,衬衫也都是小素花的。不过我姐姐也特别喜欢素花的衣服,现在流行的那种像被面一样的花团锦簇的裙子什么的,她也不喜欢。董辰闲闲散散地谈了他的老家,他的上大学的弟弟和弟弟的在工厂当工人的女朋友,……随随便便的聊天中,他也会问问范的感受和看法。

  这样不远不近的来往中,一个周末,董辰告诉范梓嫣去他们琴房一起过生日。
  
  
那天傍晚,范梓嫣精心挑选了一张乳白色的,恬静优雅质感高级的音乐卡带了过去。琴房里董辰音乐系的朋友已经到了,几个课桌拼成的长方形台面上,堆了些水果和黄瓜西红柿,还有几包瓜子糖块。
  
递给董辰贺卡,祝他生日快乐后,董辰读都没有读卡片上范梓嫣写下的文字,甩手就丢到了房间角落里的衣服上。  
  
  一晚上,范梓嫣都很沉默。
  
听着周围人粗声地、高昂地、激情地高谈音乐会呀、演出呀、某女高音同学幕后的实力男友呀……途中音乐系的几个女生叽叽喳喳嬉笑地挤进琴房来,参与进去。范实在觉得自己跟这个场合越来越格格不入。终于,在忍耐了许久之后,在没有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语调中,极其专业地纠正了洋洋阔论中的几个近现代文学的基本概念的错误之后,立起,告辞离去了。
  
董辰送她至门外后,夜幕下的宁静,一下子让范梓嫣如释负重。而宁静的夜色也更凸显出了身后传来的声音……

  

  嘻嘻哈哈热闹热烈的谈笑声,似一道洪水滚滚地冲进了麦当劳的店堂。男男女女学生模样的7、8个人,张显着兴奋生动的笑脸,释放着无限的能量。
  
  
年轻人张扬的服装与神情,一下子提醒了范梓嫣,时代早已经变化推进了。60年代生人的吾辈,走过的是那么一段青涩的青葱岁月。他们稚嫩的翅膀无论飞得再高再远,也必然是负载着时代的、命运的残骸而前行。 

范梓嫣喝完了最后的咖啡,修饰了一下发型和衣着,最后一眼不经意地停留在了给老公和儿子的礼物纸袋上。然后,平静地自信而安详地走进了日暮里灯火阑珊的街市。
来到车流熙攘的马路边,稍微犹豫了一下,范梓嫣抬手要了一辆出租车。

“去火车站。”轻松而愉快的语调。
  她为这刚刚做出的决定而轻松、而愉快。
  她要赶上今天晚上回家的火车。
  
她要将怀中的礼物带给牵挂的亲人。

  她想象着上车前要跟小曹通的电话:惊叫、不安不解、无可奈何;拜托她好好向同学解释,那是她的强项;期待她多多拍些照片传给自己的信箱……岂有此理!爽约了还有这么多的要求,小曹佯装的愤怒声音。
  
  她,范梓嫣有时候也会出人意料的哈。
  ……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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