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很多矛盾
(2007-10-13 11:56: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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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ina Curse 或 Chinese Curse, 是我很多年前突然想到的一个词.
想起这个词的原因, 是经历过各种事情后, 发现自己身上的中国传统根深蒂固. 有时候, 我为自己是中国人而骄傲, 但也有很多时候, 为自己身上的中国传统(或糟粕习俗)跟美国社会和文化格格不入而感到苦恼. 有时候, 我会一个人呆呆的发楞, 脑海里歇嘶底里地试图给自己好好地定个位. 不是寻找自我: 我就是我, 我是个中国人, 而我这个中国人, 在美国这个社会里, 该处在什么个地位? 优越情结 (superior complex. 中国人不是爱说我们中国人最smart吗?) 和自卑情结 (inferior complex 我们这一代的中国人,先天不足,后天不够), 在不同的时间、地点和场合控制着我的情绪. 总之, 我的中国根, 赋予我人们常说的中国情结, 但也给我戴上一个永远摘不掉的中国Curse.
在对待中国的问题上, 说得不好听, 我是个变色龙. 一生中恨过那个生养我的土地, 但因为我的血液中流着炎黄的血, 也因为家人很很多朋友都在中国, 以至即便在恨她的时候不能恨之入骨. 这是中国情结,还是Chinese curse?
从一生下来开始, 就接受热爱祖国的教育. 可是热爱祖国的话容易说, 但要毫无条件地真正做到真, 无比艰难. 当年出国前, 跟家人依依不舍地说再见, 同时也仍下一句"我爱中国, 中国不爱我", 拍拍屁股, 跟那个有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bye bye了. 坐在飞向大洋彼岸的飞机上, 身心疲倦的我, 向往着新的生活, 再也不想回去.
能踏上离开中国的征途, 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那年先是香港某大学邀请参加学术会议, 极好地为己为学校甚至为祖国争光的事,偏偏卡在护照手续上: 外事厅看了本人档案后, 草草一个"政审不过关"的鉴定, 便拒绝发放护照. 整整两个月, 在课余时间或周末不断地跟有关部门打交道, 大道理小恩惠力所能及全做了, 但就是跳不出如来佛的手心. 最后只好给邀请方发信, 无法如期与会, 那封信, 就像跟女朋友的绝交信一样, 令人伤心落泪. 整个人如到了死胡同, 连回头的机遇仿佛都没有.
飞机在洛山基机场落下的那一刻, 整个人才如梦初醒: 终于时过境迁, 来到新大陆了! 在这里, 没有政工科, 没有党总支, 没有政治学习, 不搞思想汇报, 没有同学同事的小报告, 没有街坊邻居的天罗地网. 自由了! 除了给家里写信打点话, 中国, 跟我没关系了.
但Chinese Curse却仍然伴随着. 到美国一个星期后, 系主任秘书来电话, 说主任大人要约我到他办公室谈话. 这支戴着中国紧箍咒的脑袋立刻以每秒钟512 Mhz的运算速度回想一周来自己的言行, 检讨是否又违反了什么纪律和规定. 结果走进主任办公室, 看见的是一副慈祥的笑脸. 系主任一开口就赔礼道歉, 说因为太忙在生活上可能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接着问寒问暖, 真正地使我感动了一把.
来到美国后第一次强烈意识到自己的中国情节, 是因为一件小小口水仗. 我的室友是位学电脑的博士生, 经常有小辈到他那请教, 其中包括一位台湾来的女孩. 头一次跟她见面, 觉得她长像憨厚面善, 自然没把她当成美蒋特务看待, 东扯西聊, 谈到了电影. 小姐说, 大陆的电影好无聊哦, 呆板无趣. 港台的电影电视业发达多了.
这类的话, 俺在国内听多了也说多了. 记得出国前每天按时看加里森敢死队, 大西洋底来人, 霍元甲和各种各样的港台武打片, 全国人民热情洋溢. 那些日子里, 都说连犯罪率都降低, 可见泊来品在当时来说, 吸引力有多大. 然而, 听了这位台湾小姐对大陆的"攻击", 我本能地跟她唱起反调. 虽然俺那时候能举出的好例子不多, 但从少林祠到西游记到红楼梦, 俺觉得中国的发展定将操过港台. 两个人争得面红耳赤, 谁也不让谁.
事后觉得奇怪, 我怎么像个正统的党员了? 连一点攻击大陆电影的评论都听不进去? 仔细想想, 才发现自己骨子里还是个中国人, 黄皮肤黑头发且不说, 就俺说话的语音语调, 用词和文法, 都是大陆牌的. 这就像跟娘吵架, 她骂我, 我骂她, 但来个外人骂她俺绝对不干. 当然中国比不上俺娘. 俺娘说我骂我都是为我好, 但中国给我的鞭哒, 有时就像要往死里整. 但就是这样, 我还是觉得只能我骂中国, 外人是外人, 应该一边站着. 当然这可能是一种狭隘主义的袒护, 但我能抗拒吗我?
中国, 就这么令我矛盾. 情结乎? curse乎? 说不清, 剪不断.
(但是当有人一味地为中国抹金的时候, 特别是高调贬低海外人士的时候, 我就会变得反感, 去看中国的黑暗. 这是下一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