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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踏入一九八五年,倒霉的陈湃似乎转了运,突然“派”起来:工资单的总额上多了五百法郎。我问了几位同事是否这个月加薪?他们都说刚去年十一月份加了薪,没有这么快,要等政府什么时候公布调整工资,就什么时候加薪。我想一次加薪也不会加到10%这么多,可能是弄错了,因为从一九八五年起,工资单改用电脑记录,于是去问总务主任。他一见我手上拿着工资单,似乎已知来意,微笑地对我说:“你工作做得好,我们很满意,是我们请求上级加薪给你的。”我不知如何说好,惟有再三感谢他。
出到走廊,刚好遇见校长,他用手揽着我的肩膀说:“比尼先生有没有告诉你,你加薪五百。”我故意说是五十吗,因为CINQUANTE和CINQ CENTS的音差不多。他伸出十只手指说:“是大五十,是五十的十倍”。我问他是否所有员工都加薪,他马上摇头,伸出一只食指用英语说ONLY ONE,还打趣地说,这回该请我喝香槟酒啰!我一听到ONLY ONE这个词,一种胜利的喜悦突然冲上心头,紧紧握着他的手说:“一定,一定!”
做工人谁不希望加薪?特别是在这万物腾贵之秋,正所谓一头收入,百头支出。但是工人始终是工人,就算几次特级加薪,也无出头之日,因为“工”字一出头,就变成“土”字。做牛做马一生,到头来只能到“入土为安”时,才能得到大解脱,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况且,有些人跪地喂母猪——看钱份上;而我是跪地喂公猪——看工票份上。因为在法国,工票比钞票更重要,特别是对新移民来说,更是他的第二生命。有了它,可以安享太平,没有它寸步难行。我所说的胜利的喜悦,是指为中国人争了一口气。以前我曾写了《小联合国》和《温暖的小联合国》两篇文章,把O·A·A机构属下的圣菲利孤儿技术学校比作“小联合国”,我把自己比作驻“小联合国”的唯一的中国代表。这个代表的工作好与坏,直接影响到中国人的声誉。所以一年多来,自己在行动上不敢苟且,在工作上兢兢业业,以求在法国人的心目中,对中国人的生活作风、工作态度,有个较客观的了解。这次的特级加薪,可说是收到一点成效。更聊以自慰的,是取得学校的信任。最近有个黑人同事,因居留问题无法解决,辞去工作。消息一传出,应征者纷至沓来,其中也有法国人。我一得到消息,马上去找总管,要推荐一位朋友来做。他问我是什么人,我说是CHINOIS,他问人品如何?我说人格保证。他说好,明天就叫他来上班。我问他工资多少,他说照最低工资三千六百法郎,我问他能否高些,他说看在你的份上,就依照那位退职员工薪金四千六百法郎吧,还问我满不满意?我当然是喜出望外了。
我的工作单位是属于教会私办公助的不牟利学校,经费开支是比较困难的。这次特级加薪,学校也无权决定,要由巴黎总部批准,这就更加难能可贵了。我虽然是一位新职工,但经过几次调整,工资已在几位老职工之上。这次大幅加薪,可与各部门组长的薪金并驾齐驱了。
常云:“知足长乐”。我这份工作虽然拿“大笔”,但可能是全校最轻松的工作,不用看别人的脸色,更没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而且假期较多,全年的总休假日竟达42%。即是说,一百天中有四十二天休息。学校对职工也较仁慈,有事可以迟到早退,请一两天假也不扣薪,实在是一份较为理想的“铁饭碗”。我想,学校此次特级加薪,除了鼓励我之外,还有挽留与捆绑之意,目的就是使我“乐不思蜀”。但事情往往是矛盾的,特级加薪的结果反而使我“乐更思蜀”。因为我来法之目的是想搞些小生意做,希望“积谷防饥”,以备将来落叶归根之用。如若一帆风顺,猪笼入水,要向陈嘉庚、李嘉诚等学习,汇钱回国修桥筑路,兴办学校,以泽乡梓,诚人生一大乐事也!如若计划无法实现,起码也找一份直接或间接能为侨社服务的工作。只要有利于侨社,有利于国家,有利于中华民族的事,工作苦、时间长、薪金低也乐于接受。若能如此,亦不枉十年寒窗之苦,也对得起列祖列宗。起码比身居外国,而默默一生地为外国人工作来得强些,有意义些。
1985年2月下旬作于巴黎 1985年3月14日原载《欧洲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