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第一次见到格雷,在一间小钢琴课教室。天刚刚开始热,教室里虽然有空调,但还是开着风扇。约定的六点半,格雷已经在教室里等着。八月踏进教室门时,看到这个穿着整齐的男人。
“你是不是有基础?想重修乐理还是直接练习?”他问她。
“荒废了好久了,就是突然想重新再弹,想找个老师提高自己的水平。”八月回答。
“忘了介绍了,我叫格雷。”他伸手,“这样,你先弹一首曲子,让我听听你的水平。”
于是,八月磕磕碰碰地弹了一首《D大调卡农》。然后格雷说,他来弹一遍。那首曲子在他的指尖流淌,重新编过曲的,一遍一遍,他的咖啡色卷发随着身体的起伏轻扬。
他们就这样认识了。他问她喜欢练什么样的曲子。她说其实她最喜欢的就是《卡农》,十几年前,她随着毕业队伍上台和校长握手,在她上台的一刻,弦乐队奏起了这首曲子。她一直相信,是某个人刻意的安排。
格雷说,还有很多好曲子的,比如说《TheF light of the Bumblebee》然后他就弹了起来,指尖在那里跳跃。
八月说,自己喜欢悠扬一点俗一点的曲子,比如说《Somewhere In Time》。
某天,格雷弹起了这首曲子,他说,故事就是这样发生的,在密西根的麦基诺岛,为了见到那个画中的女子,那个等了他七十年只为了召唤他回到过去的女子,他穿越时空,和她相恋,却阴差阳错地被拉回现实。七十年后的她,把怀表交还给他后便去世。他回到现实,一个星期没有进食而进入弥留状态。他出现了幻觉,看见年轻的她正向他招手,他上前去紧握她的手,相隔七十年,他们终于再次团聚。
格雷的专业是爵士表演,弹起《廊桥遗梦》的曲子更为拿手一点。故事倒是相近,也是离开了就不能再见,直到死。爱一个人过一生。在我们看来,也是奢侈。
很多时候,格雷和八月会弹二重奏,也是玩,八月总是笑场,因为她怎么的总是弹得没格雷好的,有他坐在旁边,便会紧张。但也只是二重奏的时候,她会按照节奏来,平时,格雷会在旁边教训她:“你是不是自己心里有个不一样的节拍器?”
格雷在中庭演奏的时候,八月会去听。有一天,她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笃笃的走向那架巨大的黑色钢琴。另一边埋头演奏的格雷,稍稍抬了抬头,看见了她。在她走到钢琴的时候,他突然在键盘上打了一个弯。《卡农》缓缓地响起,他微笑着撇了八月一眼。就这一眼,蓝色便弥漫了她整个心头。
密西根酷暑的夏夜有时也会有一点凉,八月和格雷站在树丛前的水泥地上,抬头看夏夜蓝调音乐会后绽放的烟花。巨大的烟花,升起的时候,地都在抖。八月眼前的格雷,被烟花照亮,又随着亮点的坠落变暗。他笑起来的脸颊上有两朵酒窝,他回过头看看八月,那双蓝眼睛变成了天空的颜色,笑意盎然。他伸手把八月拉近,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左肩上,亲了亲她额边散落的头发。
“你确定没有爱上我吗?”格雷轻声说。
“当然爱上了,所以你快逃吧。”八月抬头看着他,撅起嘴巴。
“没关系,反正也逃不掉。”
“这样的女孩是不是很refreshing?”
“像一大杯凉凉的水。”格雷笑。
半个小时的烟花,她拉着他,躺在了水泥地上,看烟花的人都在几米外的公园里,只有他们,在凉凉的水泥地上。烟花飞起,在他们的头顶上炸开,美得让她闭起眼,再睁开时,花朵的颜色就变了,然后坠落。他们拉着手。
“嫁给我。”格雷说,“那样我们会有孩子,一岁我就开始教他们弹钢琴。”
“你做梦吧。”八月伸左手过去掐他鼻子。
“是嫁给我做梦,生孩子做梦,还是一岁学钢琴做梦?”格雷笑。
“都是。”八月蒙住眼睛。
轰隆隆的烟花声,空气中有烟味。八月感觉到格雷放开了牵着她的手,她蒙着眼睛的手被拉开。看到格雷就在她眼前,几公分的距离。格雷的蓝眼睛,一直蓝到天空里去……
我用一支笔主宰爱情的生死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