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他的旅行枕坐了四个多小时的高铁回到首尔,他一直没有和我说话。晚上,敲开了他的门,把枕头递给他,他接过枕头,看了看。说,进来。我叹了口气,走进了他的房间。半支烟架在烟缸上,我坐在桌边的椅子上,他的房间陈列和我的房间相反,电视机开着,放着韩国的广告。他走过来把烟掐灭,问我,要不要喝咖啡,或者茶。我说不用了,坐一会就走了,不过,我们谈些什么呢?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头,递给我。说,这个是最后一天晚宴的座位表,你看看,想坐在哪里。我看看他,座位表你怎么都有了,我们都还不知道去哪里吃饭。他说,负责排位子的是他哥们,吃了一个星期的韩国菜,盘腿坐在地上,好多人都要求能不能去西式餐厅,所以最后一天安排吃意大利餐。我看了看座位表,他和我又不在同一个地方,离开了两三张桌子。我指指他旁边的位置,我要坐在这里。他笑了笑,什么都没有说。我起身说走,他也不留。回到自己的房间,躺在床上,想想刚才的事情,不禁笑出声来。想着回到底特律,我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也不用害怕他了,心里的喜悦让我愉快地进入了梦乡。
后面的几天,我们都在总部开会,他坐在我身边不停地打呵欠,晚上照样不睡觉。中间休息的时候,我们都到楼下去抽烟,站在公司门口的大烟缸旁。他也不和我说话,却和一帮韩国人打得火热,不时看看我,我就瞪他一眼。
最后一天的行程是开完上午的会,下午去梨泰院和仁寺洞逛街。我买了好多韩国小人的书签,和一面小小的韩国国旗。皓哲很好奇地让我打开塑料袋,让他看看我买了什么好东西。看到国旗的时候,他嘲笑了我一下。韩国人的行程安排像打仗,一个地方紧接一个地方,连回酒店梳洗的时候都没有,直接被接到了晚餐地点。知道行程的我,一大早就穿好了晚宴的衣服,所以逛街的时候都是毕端毕正的晚宴装,很是奇怪。
那晚,果然我得以坐在他身边,就是说,他可以从头到尾帮我挡酒,所以我居然没有喝醉,只是微醺。韩国人开场都是喝得很正经,越到后面,喝的酒就越混杂。那天开场是红酒,喝着喝着,就变成了威士忌,然后又成了烧酒,最滑稽的是,最后,CFO要求开一瓶五粮液。皓哲被要求喝了好多五粮液,我看着都心慌。那晚变成了我保护他,不停地问他还行吗。就在大家都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他突然拉着我的手,轻声地说,走。我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于是只好跟着他下楼。那条街的人不是很多,他一直拉着我的手。我问他去哪里呢?他说带你去看看汉江。于是,我稀里糊涂地跟他坐上了出租车。他叫司机绕着路开,那样我就可以看到最繁华的夜景。我一直担心他醉倒,他却说,吹吹风就好,没事。我都不相信那个傲慢的韩国人居然会变得那么温柔。车外的霓虹开始闪烁,我突然觉得置身在上海,也许比上海更闪亮。车子到了汉江边,他说下去走吧。于是,我们沿着汉江边的公园走。那里有好多年轻人,坐在草地上喝酒,我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十几岁,在上海的外滩逛。他也不给我介绍,我只能随意地看。我说他这个导游真是很奇怪,把我带出来,却什么都不介绍。他说别忘记他只是一个会说韩语的非洲人,首尔他自己都没来几次。于是,两个不认识首尔的人,在汉江边,溜达了很久。最后,走进了一个小巷。有一个女孩和一个男孩,用韩语吵架,男孩不停地安慰女孩,并阻拦着不让她离去。走过他们身边的时候,我们都没有说话。我说,免费看了一场韩剧,虽然没有字幕。皓哲突然说,你们那个词叫什么“韩…韩…韩…流”?我笑了,我说我不喜欢韩剧,也不喜欢韩流。他哦了一声。
我们很晚回的宾馆,各自回房间整理行李,第二天,我就飞上海,而他,就回底特律了。
一个星期后,我回到底特律。我们一起月结帐,大呼小叫地在电话里讨论事情,好像我们根本没有去过韩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别人埋怨他的时候,我依旧会告诉别人,皓哲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别人还是不相信。
韩国在我身上唯一留下的痕迹就是,我开始看韩剧,开始听韩国歌曲,那面韩国小国旗被我插在办公桌上,每当别人说起去韩国旅游,都会勾起我的向往。在那里,有没有出现过的皓哲,有我们走过的公园,有好多喝醉酒的人。
后来,听见了那首《过了很久》,特别的喜欢,好像就是在讲述我们在首尔的故事……
面对面谈的话,
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好像无法抹去,无法抛弃,无法忘记
很久未转过的街道,
每次经过这条街,相爱过的记忆,
总会浮现,缠住脚步,
过了很久,我现在来到这里,
即使想念,也要装作不认识地生活着想念着,
那样的你总是浮现在眼前,
一起度过的时间回忆,
像星星一样洒落,可你在哪里。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