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治时期,日本曾发生过一起杀人案,轰动列岛。凶手名叫阿部定,在偷情过程中,将男方掐死,并切断生殖器,随身携带逃亡。由于案情极具猎奇性,当时各大小报刊杂志纷纷报道,一时间成为老百姓口中津津乐道的头条话题。之后,该事件被多次搬上银幕舞台。与其说可怕,不如说是可怜可悲也可恨,一个女人被命运诅咒的一生。
阿部定1905年出生于东京神田区一户经营榻榻米店铺的富裕人家。呱呱坠地时处于假死状态,加上她母亲不大出得来乳汁,到1岁大为止,她都被寄养在邻居家。长到4岁也不会说话,之后才知她患有癫痫病。
阿部家兄弟姐妹8人,除去夭折了的3人,被过继了的1人,家中剩下4个,老大比最小的阿定大了20多岁。父母极为宠爱这个年龄几乎可以当孙女的老幺儿,在上学前,就热衷于送她去学习传统乐器三味线。每次去上课,母亲都給她穿一身新和服,梳一头小大人似的发髻,阿部定本来就长得漂亮,加上这身打扮又特别合衬,她成了街坊四邻间出了名的美少女,大家亲昵地叫她“榻榻米铺子家的小定”。父母听了甚为得意,等她进了小学后,仍旧将歌舞才艺的学习培养,优先于学业。小定渐渐养成虚荣个性,在这样的环境熏陶下,到了10岁左右,竟也似懂非懂的知道了男女情事为何物。
15岁时,自己要求退学。在和两个大学生打情骂俏时,就这么的被强奸了。母亲为了安抚她,好言好语的安慰着,各种东西给买着,却无奈适得其反。多年后,阿部定回忆这段时说:“想着自己已经不是处女了,无论是瞒紧了人找婆家,还是挑明说了再找婆家嫁,都受不了。反正是不能嫁人了,到底干嘛好呢?然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偏巧那阵,阿部家的老大老二为了男女问题,家产继承问题闹得厉害。母亲不想让尚年幼的小定见到这一幕,就塞给她高额零花钱,相当于现在的10~60万日元程度的大手笔,和朋友出去玩。越玩越野,期间虽然阿部家的老爹也严格管教过,甚至把她关在家里,然而这一切并没什么用。她每天睡到快中午才醒,让女佣人把饭菜搬进房间,吃完饭洗完澡就出门。经常和10几个不良少年厮混,看电影,电影看完去居酒屋,玩到三更半夜才回家。据她本人说,当时和那些一起厮混的不良少年之间,并没发生过肉体关系。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年,阿部定也16岁了,此时有人开始给阿部家三小姐说媒,为了全家人的面子,她几乎是以被赶出家门的方式,被送去大户人家当女佣。可才过了一个月,因为偷主人家的和服戒指,被警察抓了,又被撵回了阿部家。阿部老爹大怒,将她监禁在家里近一年。后来阿部家老大把家产席卷一空跑了,不得不把榻榻米店关门大吉,全家搬去东京附近的琦玉乡下。所幸,东京城里还有几处阿部家的房产,靠着房租收入,日常生活倒也不至于受困。
阿部定到了这种时候,还是沉迷于同男人们鬼混。看不下去的亲爹和哥哥决定:既然这么喜欢男人,那就去当艺妓吧。卖给了谁呢?前面说的那个把家产卷跑的大哥的前妻,前妻有个妹夫叫秋叶,是干皮条客的。阿定这年17岁,就被卖给了千叶。如果没有后来杀人案件的男主角,也许这个叫秋叶,开始没真心爱过她,后来待她有情有义的皮条客就是「阿部定」故事的第一男主角。
因为只卖艺不卖身,论挣钱并没多少,酬劳基本上也只够阿定零花而已。1923年关东大地震的时候,刚好她在秋叶家做客,眼见他家房子被烧毁,阿定决心要帮他。于是,转会去了另一家艺妓馆,预支了1000日元(相当于现在日本,购买一栋独门独院房子的价格),还了前面一家店的债务,从剩下的钱里给了秋叶300日元,此后等于是她在关照着秋叶一家子老小。
阿部定20岁时,终于发现秋叶对她只有皮条客与艺妓的情分,自觉受骗,这次狠下心来跑到偏远的长野县,以静香的艺名正式下海。很快她成了名妓,同时也染上了性病。22岁,她转去大阪的高级妓院“御园楼”,也立刻成为名噪一时的红牌。其间,有个常客提出替她赎身,不巧,此人的部下也曾是阿定的常客,这事儿自然也就无疾而终。
之后,她陷入自己人生的狂乱模式。1931年,她26岁时,已沦落到在低级妓院“大正楼”卖身度日。呆了半年,她不想再当妓女,就逃跑了。居无定所的她,一边在咖啡店打工,一边给人当小妾当情妇,这个时期的阿部定,变得每天不和男人发生肉体关系,情绪就无法正常。当时的医院曾留下她求治的医嘱记录:多读磨练精神意志思想的书,结婚会比较好吧。随后,她回到了琦玉老家,又被大正楼的打手得了消息追踪而至,只得继续东躲西藏。
(大正楼旧址)
29岁,阿部定在东京给一个商人作妾。得知父亲重病,跑回家整整照顾了10天,直到送走最后一程。当年那个赶她出家门,推她堕入红尘火海的父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没想到,最后还得得你的照顾。”
作妾的 日子本来也倒平静,一天从熟人那儿听说当年那个皮条客秋叶的女儿死了,重情义的阿定特地赶去横滨扫墓上香。再次遇到那个男人,得知他生活潦倒,果断典当了自己的戒指,接济了他150日元。也由此,和秋叶又变成了情人关系。而那头,本来是自己妾室的商人不干了,状告阿部定不履行婚约,一见情况不妙,阿定逃往名古屋。
这一逃不要紧,在名古屋她遇到了改变自己今后一生的关键人物,名古屋市议员大宫五郎。大宫也是一家中学的校长,他彬彬有礼,待人接物非常绅士,是阿定从没交往过的男人类型。他会坦诚直接的指出,阿定至今以来走过的路完全偏离了人生正常轨道,给了她新的籍贯,督促她从事正常工作。本来,故事到这儿,完全可以是个不良少女洗心革面记,然而,谁也不知道,下一个十字路口会怎么走,遇到谁。
大宫介绍阿定去东京新宿一家叫“吉田屋”的高级餐馆当服务员,在那里,她遇到了这一生至死不渝深爱的男人------餐馆老板石田吉藏。应该说是她先迷上了他,他随之也沉沦其中,避着所有人的视线,频繁在外幽会。不伦关系愈演愈烈,终于纸包不住火,被石田老婆发现,于是两人选择私奔。
1936年5月16日,两人在旅馆“满佐喜”幽会。亲热过程中,阿部定将一把匕首放在石田吉藏的生殖器上,情绪激昂道:“不许再和别的女人鬼混!”石田对此笑笑。
(成为案发现场后的旅馆“满佐喜”)
当天傍晚,在持续两小时的性行为过程里,她把石田的腰带解下来,勒到他脖子上,反反复复的以让他暂停呼吸来达到快感。一个用力过猛,石田脑袋一歪,面部充血。阿定随即跑去位于银座的资生堂药店,询问有没什么止痛舒缓的好药。店员告诉她,不过一会儿恢复不好。于是她买了些安眠药,想着那就让石田好好休息会儿。
回到旅馆,阿定分开几次,一共给石田喂了30粒安眠药。晚上,她在旁打着盹儿,石田醒了,跟她说:“等我睡着的时候,再拿腰带勒我一次脖子.......刚勒那会儿疼,所以,这次你勒了以后千万别停。”之后的调查口供中,她承认那时也怀疑过,这只是石田开玩笑说的话。
5月18日凌晨两点,石田熟睡中,阿部定勒了他两次脖子,直到勒死了他。用匕首切断他的生殖器,拿杂志封面纸包裹好,到被逮捕为止的三天时间里,一直随身带着。
然后,她在石田的左腿大腿上刻了“只有定和石田的吉二人”,并在石田左腕上刻了自己的名字“定”。脱下石田的内裤内衣,穿在自己身上,收拾妥当后,交待旅馆工作人员:“他有些不舒服在休息,下午之前别吵醒他。”
(时过境迁,该旅馆的旧址)
早上8点左右离开旅馆,前往大宫五郎那儿谢罪。对这些一无所知的大宫,误以为她在为带了另一个男人过来而谢罪。认准了她是因为和自己有男女私情往来,被人知道了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而谢罪,根本没往心里去。合着大宫也是色心大起,丝毫没觉察出异样,竟然当天晚上就跟阿部定上床了。第二天,也就是5月19日,见到报纸上的头条新闻,大宫才恍然大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此事与大宫并无关连,但在之后他接受警方问话调查,认为再无颜面面对自己的学生,放下一切隐居去了。
阿部定在5月19日这天,使用化名住进一件旅馆,然后逛街购物看电影,做了按摩,喝了三瓶啤酒,分别给大宫,石田,一个朋友写了信。下午四点,警察查到她所在的房间,开门后,她异常平静地说:“您是在找阿部定吧,我就是。”警察也被这态度给吓了一大跳。
(刚被逮捕后的阿部定,淡定得非一般)
根据后来警方的调查笔录,阿部定说为何要杀石田,又为何要切掉石田生殖器。“我非常爱他,想拥有他的全部。可我们不是夫妻,他还能找其他女人。杀了他,他就再也不能摸其他的任何一个女人了,然后,我就杀了他。”“我想和他的头,他的身体在一起。想要他每天陪在我身边,所以,我就随身带着了。”
鉴于本案中,性欢愉致死环节折射出的精神因素,以及阿部定的过于痴情,最终被裁定入狱六年。在监狱里,她是模范犯人,能干别人双倍的活儿,只是一到石田的忌日,就犯癫痫。
出狱后,她投靠了最初的那个皮条客老情人秋叶,由秋叶夫妇照顾她,后来索性办理了领养手续,成为她的监护人,阿部定也就此管秋叶夫妇叫做父亲和母亲。
说此事件猎奇,还奇在阿部定出狱后的经历。你以为仅仅是停留在拜认旧情人为父,其妻为母吗?看看她后来的经历,遇到的人吧。
出狱后的七年间,她用负责该案件的刑警给起的别名“吉井昌子”生活,并与在餐馆打工时结识的公司职员同居,成为事实夫妻,经历了东京空袭,下乡开垦农地。二战期间,日本国内老百姓的日子也很艰难,这些作为吉井昌子活着的阿部定都挺了过来。好容易战争结束,终于可以喘口气的当口,偏偏赶上“社会猎奇浪潮”,当年杀人事件被人写成各种版本的书,纷纷出版。越写越夸张失实,忍无可忍之下,吉井昌子与秋叶联名状告名誉受损。
一打官司,也就意味着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同居的丈夫得知真相,这几年的枕边人竟然是那个著名的阿部定,于是某天,这个丈夫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也难怪,当年由于案情的极度戏剧性,媒体轮番挖掘报道,人尽皆知。从这之后,她也就改回原来的名字“阿部定”,重新背负起一切,面对这个世界。
(当时的报纸新闻)
1949年
在秋叶的资助,以及剧作家的支持下,阿部定自组剧团,将此事件搬上舞台,并巡回演出。
1954年
在一名企业家的介绍下,一家知名饭店的社长高薪聘用阿部定。先支付10万日元(相当于现在的300万),别人月薪3000,她月薪1万5000。她要去这家店上班了,成为店里招揽客人的大噱头。当时的电车里还曾贴过这样的广告:在阿定女士理想的大会场,迎面是庭院,里面有电视的包厢里,由阿定女士亲手给您斟一杯酒。
1958年
饭店的工作,表现出众,获得东京餐饮业优秀从业员的表彰。同时,业余时间她也开了一监小酒吧。不过,很快遭遇被员工携款潜逃,不得不关门。
1967年
一位公司社长出资,阿部定开了一家饭团店。前面是店,后面一间小屋就是她的房间。实际上,几乎没有过来买饭团的客人,来的多是些名人,从舞台剧界到国会议员,法律界人士。她在店里安置了一名会弹三味线的女子,隔着吧台边听边喝酒。
1969年
时年63岁的阿部定,受饭团店的编剧常客之邀,亲自出演改编自当年案件的电影「明治大正昭和,猎奇女犯罪史」。
1971年
阿部定的身影再次突然消失。
1974年
据说她躲在一个熟人开办的旅馆里。也有说她进了养老院,出家当了尼姑的。之后再也没人听说过关于她的一切。
1955年,阿部定替故去的今生挚爱石田吉藏,在被供奉的寺庙办理了永久供奉手续,并交纳了费用。此后,即便是她消失不见踪影期间,每年到了石田吉藏的忌日这天,都会送上一束鲜花在他墓碑前。
1987年后,石田的墓前再也没见过阿部定送的花。
也许,这才是一个人真正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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