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
其四:此时彼时
书接上回。长兄在近十年的失学期间也曾拜公输鲁班为师,无意中与明熹宗朱由校同志和当朝两位一品公仆一道而成了同祖共宗的一门之徒。[1]
长兄手巧心灵,是当年老狗在方圆几十里见识过最出色的木匠(没有之一)。老狗至今还清晰地记得,当别的木匠打出来的家具还是千篇一律的棱角分明的时候,长兄的作品早就已经用自己特制的精细小花刨把这些单调的棱角加工成美观大方的弧形花边了。最让老狗拍案叫绝的是他用木头为当地中学做出的那台牛头刨床模型,手指头一般粗细的小刨身竟然也能像工厂里的真品一样沿着导向槽来回往复。可惜长兄比我们敬爱的明熹宗同志晚生了三百来年,要不官拜紫禁城“上营造房行走”,和九五之尊一同手把手地切磋木工技艺也绝非空穴来风。
在金榜题名这条独木桥被先帝一把野火烧得荡然无存的日子里,长兄的神工鬼斧多少给娘找回了一点为人之母的体面与尊严。那年那月,当街坊邻里亲朋好友争相谈起各自子弟近况高就的时候,娘出奇制胜的法宝往往就是长兄巧手打造出来的那些家具:孩儿他大叔大婶,也不知道你们注意到了没有,张三家那把舒适无比的椅子(或者是李四家那张高耸入云的摩天大床),出处可就是俺们家那个出道不日的端木正太郎了……
在长兄的乒乒乓乓敲打声中,一家人终于熬到了先帝蹬腿翘辫子以后才可以有的“第二次解放”。之后科举全面恢复的发令抢一响,俺娘便像离弦的利箭一样开足马力帮助长兄准备应考。高考考场上的一番厮杀之后,最后的结局着实让人大跌眼镜——不仅长兄黄榜有名,连备考期间替人抄抄写写的老狗也滥竽充数地蒙混过了科举关。那一刻,娘长长地吐出一口压在心头多时的闷气,写在她脸上全都是如释重负……
自那以后,在邻里亲朋的闲聊中,双雄及第教子有方之类的劳什子便取代长兄打造的那些家具而成了邻里好友与俺娘交谈的主打话题。当然凡事也都会有个例外,时不时总有一个半个比众人慢上一步半拍的昔时故旧还像往日一样满脸真诚地称赞出自长兄巧手的那些椅子大床。每每此时,娘多是压住一脸的不自然之后再左顾右盼而言他。奈何知其母莫如其子,俺娘这等此一时彼一时的举止自然逃不脱长兄的法眼。茶余饭后,这就成了他拿自己老娘寻开心的由头。
面对长兄顽童恶作剧般的贻笑,俺娘却是一脸无辜地道出她自己的缘由:这可万万怨不得俺了,谁教他放着今日的巨龙腾云冲天不表,偏偏要将金贵的笔墨全都挥霍在猴年马月里钻进灶膛里去的那条癞皮狗?!
喳喳,看官您瞅瞅,俺娘这急智这条理,到京城里去当个外交部新闻发言人是不是也绰绰有余啊?
(下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