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曼，日本，列车员》

文/马青

火车，行李架上。一个两尺长的玩具奥特曼放在两个旅行背包之间。

“哪个的？”
四十来岁的男列车员指着奥特曼问。
“我们的。爪子？”抱着孩子的父亲回答。
“爪子？自己收好！”

“哈哈，奥特曼脑壳上有两个角，掉下来，确实成问题！”大木说。

“奥特曼是坏人！”推销蓝莓干的列车员走过去，慢悠悠地丢下一句。

“为啥奥特曼是坏人？”我问。
“每次，怪兽要毁灭日本的时候，奥特曼都要去拯救日本！”

“哈哈哈哈……”
列车员的回答引来我们一阵狂笑。

“为啥，奥特曼拯救日本，奥特曼就是坏人？”我继续问。
“为啥？你不知道为啥？”
“嗯，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去看看书！”

“看哪儿的书？中国大陆教科书？大陆教科书都是洗脑狼奶！”八姐一下火了。
“你给他说狼奶，他懂得起个铲铲！标准自干五！”大木咧嘴大笑。

“大家看好了！蓝莓防止脑神经老化、强心、抗癌、软化血管、增强人体免疫力！一包30块，两包50块！”卖蓝莓的小伙子二十五岁左右，圆脸，中等个头，看上去涉世不深。显然，这是个红领巾捆大的孩子，一路接受爱国主义教育。这类人，心中永远回荡着“正能量”：“我爱我的祖国，一刻也不能分割……五星红旗，你的名字比我的生命更重要！”

见他从我身边走过，我赶紧问：“你为啥对日本这么痛恨？”
“这样说吧，他犯过错，但他不承认。所以，应该教训他。”
“犯过啥错？”
“侵华啊！”
“侵什么华？”
“侵略中国！”
“侵略中国是怎么回事啊？我不知道。”
“如果你不知道的话，可以查一下历史资料。”
“谁的历史资料？你写的啊？”
“中国的历史资料！连中国的这段历史都不了解的话，我觉得，你应该好好学习一下了。”

啥？好好学习一下中国历史？看来，得好好给他讲讲了。我连珠炮式地给卖蓝莓的小伙子一阵狂喷：“日本侵略中国，作为战败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知不知道？美国向广岛、长崎各扔一颗原子弹，原子弹叫‘小男孩’和‘胖子’，并且，爆了。知不知道？日本《和平宪法》规定，日本不能拥有军队，不能发展核武器和重武器。日本向中国提供了一系列援助，全称是Official Development Assistance，缩写为ODA，所谓：政府发展援助。这些资金广泛用于中国的铁路、公路、港口、机场等基础设施，以及农村开发，环境保护、医疗、教育等领域，援助项目遍布中国各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知道中日战争爆发的起因不？日军在丰台演习，刘少奇指挥他领导的北方局敌工部抓了个日本士兵到宛平城。日军要去搜查，守军不同意。然后，开打！”

“给他说那么多干嘛？说再多，都没用！莫得扯头！”
“咋没用？！咋莫得扯头？！”我瞪了一眼大木。
“他脑残，你咋个给他扯嘛！他连历史都不懂，他还说侵华！”
“不懂，老呆长城防火墙里，当然不懂。”

卖蓝莓的小伙子再次走过我身边时，我朝着他继续说：“1972年，中日建交的时候，日本首相田中角荣向毛道歉：'啊，对不起啊，我们发动了侵略战争，使中国受到很大的伤害。'猜猜毛说啥？他说：'不是对不起，你们有功！要不是发动侵华战争的话，我们共产党怎么能够强大？我们怎么能够夺权？怎么能够把蒋介石打败呀？我们如何感谢你们？我们不要你们战争赔偿！'就侵略战争问题，日本首相向中国当时的最高领袖道歉，算不算认错？人家要提供战争赔款，中共自己不要！抗日正面战场是蒋介石领导国民革命军在打，中共仅仅在敌后战场上放了几声冷枪，中共在抗战时期的口号是‘一分抗战二分宣传七分发展’，晓得不？”

“我不晓得，也不想晓得！我只晓得日本侵略中国，日本和我不共戴天！打倒日本帝国主义！”蓝莓干一包都没卖出去，小伙子气急败坏地说。

“你就是被洗脑了！只晓得背书，拒绝听真相！”一向沿路启蒙的八姐觉得他深度脑残，放弃对他启蒙了。

“微信群里，有个人说，他和日本有世仇！哈哈！我问他哪来的世仇，他又说不出来。仇美恨日，‘党妈’教唆的。没日本入侵中国，哪儿有窑洞党的火烤！”大木一边评论刚才的笑料，一边拿出手机，划开照片库：“你看，奥巴马，上任八年，就变成这个样子了。老得多了，头发都白了！哪儿像包子，肥头大耳的。看嘛，瘦了！焦心撒！”

“包子头发也白了一些，不过，不是大片白，是挑染那种白。精心染发的效果。”我说。

这时，卖蓝莓的小伙子又溜达回来了，我忙说：“小盆友，你用不用相机？你用的是什么手机？我想问一下。”
“我在上班啦！没时间给你扯这些。”

见他不接招，我又问：“你用不用中文？中文里面有大量日文，包括‘抵制日货’里面的‘抵制’二字。你用不用身份证？身份证是日本富士施乐公司技术，你那么恨日本，别用中文和身份证算了。”

“她是日本过来的！”
对面坐的一群人中，某个八零后女人用眼皮瞟了一眼我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