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逛成都——电子眼,人工色素,文学》
文/马青
出校门,过街,往左拐,没走几步,看见一花白头发的男人蹲在地上卖书。他的头上,是高清摄像头。
“卖书,我自己写的书!外面买不到的书!”
买不到的书?我立马停下,凑近看。
“你还写诗?”
“嗯,《鸟巢之歌》,我写的,禁书。”
拿起油印的《鸟巢之歌》,翻了几页。
“都是歌功颂德的,咋可能是禁书?再说,真要是禁书,也不可能让你在这儿摆摊了。看,你头上就是电子眼!”
“我说禁书,肯定就是禁书嘛!不是我的问题,是你眼光问题。”
眼光问题?好嘛,再看。
“赞美葛洲坝的,献媚鸟巢的……噢,这里有个敏感词——抱政。'政治洁癖成抱政,皆以偏好罢群好。万物竞辉为世界,一花独放似枯槁!'就这几句,就是禁书了?”
“还要咋样呢?”男人慢悠悠地剥着桂圆,不断往自己嘴里塞。
“你还是诗魔?”看见他的后记里出现“诗魔”二字,我问。
“嗯,有人这样叫我。”
吃晚饭,只有一个小时时间。我五点钟离开图书馆,现在,已经六点差几分了,必须马上回去,换另外一个老师去吃饭。唉,只有起身离开。
前天,也是在这个高清摄像头下,有个大妈卖桔子,两块钱一斤。
“自家种的哈!”路过大妈时,大妈大声喊。她的身边,蹲了两三个买家,快速挑拣着桔子。
尝了两瓣大妈递过来的桔子,不酸不甜,温不抡吞的味道。犹豫片刻,走进右前方的红旗超市。
在超市逛了一圈,啥也没买,就出来了。出超市时,心想,还是去买几个桔子。
咋回事,两三分钟时间,刚才那两三个选桔子的人就不见了。现在,大妈身边没人围着,她的桔子全部暴露在我面前。
“为啥用两个袋子装呢?这个袋子里面的桔子上,为啥那么多白灰?”
大妈一边用手里的纸擦白灰,一边解释:“这个袋子,是装面粉的,你看嘛!”
大妈把袋子上面的字翻给我看,噢,是有“面粉”字样。不过,我已经无法说服我买她的桔子了。天晓得,那白灰是不是催熟剂或防腐剂。
每天下午,六点半以后,这个电子眼下,都会出现很多家小吃摊,有内江鸭头、广州肠粉、台湾手抓饼、老面馒头。银杏学院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穿梭不停,小吃摊的生意总有同学照顾。
卖手抓饼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圆脸,齐耳短发,穿得干干净净。最开始,她自己合面,自己摊饼子,忙得脚跳手舞。无数次地经过她后,我下决心买一个来尝尝。
为啥说下决心?一来,看上去,这饼子油重,油重不说,还不知她用的是啥油。万一,是地沟油呢?二来,街边、露天下,灰尘滚滚,总觉得,这种环境下做的饼子,尘土就是调料。遇上雾霾天,那感觉更不好受。
对了,她最早出现,是在2016年年底,当时,雾霾那个重啊!针对雾霾和政府对付雾霾的办法,刘尔目写了一篇《戴口罩站岗的舞井不知道他们才是那坨最沉重的雾霾》。这篇网文一贴出来,网民争相转发,刘尔目也因此“喝茶”,甚至,连夜抱着不满周岁的女儿连夜逃往他的家乡酉阳。
2016年年底,我也写了篇短文贴进我的朋友圈,题目是《成都式治霾》。这篇短文,看见的,没几个人,转发的也不多,但即便这样,我也被当局关照,把我和我的儿叫到派初所去“喝”了一壶。
扯远了。还是说饼子。
女人做手抓饼,很有表演性。只见,她伸手往面盆里一抓,再朝平底锅上一抖,顺势绕锅边一转,一个饼子的雏形就出现了。接下来,就是翻转饼子,同时,往饼子上添加生菜、火腿肠、肉松、鸡柳、鸡蛋等等辅料。火腿肠,是那种很艳丽的红。鸡柳,金黄。
厉害国,可食用人工色素有八种——胭脂红、苋菜红、赤藓红、新红、柠檬黄、日落黄、亮蓝、靛蓝。
这八种人工色素中,胭脂红、苋菜红、日落黄均可导致肝肾伤害。亮蓝和苋菜红有致癌性。赤藓红食用过量,可损伤神经系统,造成情绪不稳定、自制力差。新红,长期食用,影响生育。柠檬黄,经常食用,可导致焦虑、偏头痛、忧郁症、哮喘、寻麻疹。靛蓝,长期食用,会刺激胃肠道,引起恶心、呕吐。
问题是,何为长期,怎样才算大量食用?专家不说,也不会说。吃出问题咋办?好办,有钱,进医院,没钱,自己拖。实体经济歇菜的情况下,餐饮产业上。餐饮产业把你钱包抖上一抖后,医疗产业跟着上。医疗产业捞上一笔后,丧葬产业接着来。你彻底歇菜了,你那看见升旗就激动得落泪的儿子孙子长大了不是?好,让他们继续在胭脂红、日落黄里,幸福地笑。
写到这里时,同学拿了一杯奶茶过来,问我吃不吃。
顺便,再说说奶茶。我一直搞不懂,为啥每家奶茶店门口都排长龙。成都的大街小巷如此,红光也一样,相信,全国各地都是这种盛况。
奶茶,顾名思义,用奶粉或鲜牛奶与现泡茶调制而成。但为了节约成本,墙国绝大多数奶茶都用植脂末制作。植脂末又称奶精,其主要成分氢化植物油含有反式脂肪酸。
2016年6月16日,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FDA)宣布,将在3年内禁止在食品中使用人造反式脂肪,以助降低心脏疾病发病率。
高清摄像头,不管地沟油,不管食品添加剂,也不管卖家清洁卫生。当然,自称是禁书的歌功颂德加小牢骚,也不管。
管啥呢?如果,对面的银杏学院学生出校争取权利,或者,真正的禁书出现,再或者,附近的被征地农民发杂音,那就要管了。你说,是不?
今天,上午出门前,把电视点到央视三套,嗬,又在播《一堂好课》。这期,我看过,王蒙主讲。他说:“文学的世界为现实的世界做了命名与修辞,虚构与畅想,涂染与激活”,文学对现实的反映和折射他不说,也不敢说。墙国的现实太过血腥和苍白,他哪敢说?为了他这一花里胡哨的说法,他用巴金的《激流三部曲》、杨沫的《青春之歌》和《红楼梦》为论据,加以佐证。当今中国,作家被阉割,文学缺位,他只有转过身去,在历史的尘埃下,翻革命文学和清代章回小说的功劳簿。
站在学院门口的保安穿上了防刺服。
如果文学还是文学,电子眼、雾霾、人工色素、防刺服、失业潮、倒闭潮、地方债务危机、金融危机等等,都会出现在小说、报告文学、诗歌、散文里。但现实是,一提笔,就碰上敏感词;一说话,就煽动颠覆。
在言论控制、新闻封锁大国,在长城防火墙里,大言不惭地谈文学,搞笑不搞笑?!
2019年12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