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以及》（诗歌）

作者：马青

现在
地道还是地道
一块又一块木头，一颗又一颗螺丝钉
支撑起来的
可以畅通无阻地走在里面
走在里面，如同走在
地上

尽管
你知道木头正在腐烂
螺丝钉加速脱落
蛀虫狂笑 

与此同时
木头知道木头正在腐烂
螺丝钉们对无力回天也一清二楚

虽然
貌似，你很安全
离垮方很远

毕竟
一直以来
在你的宣传教育和愚民政策下
每块木头都很听话
每颗螺丝钉都有觉悟
都守纪律，讲规矩
不抱怨
情绪稳定
政治正确
立场坚定
不造谣信谣传谣
不说你的坏话
对你感恩戴德

毕竟，木头的躯壳还在
还有几颗螺丝钉坚守岗位
吹嘘和谐稳定幸福
炫耀强悍
怀念过去
忘记血泪
不愿改变
毕竟，地道还在
整个地道，你一个人说了算

但是
你完全明白
天塌地陷就在眨眼之间
地下河正在酝酿奔腾咆哮
电钻正钻开黑暗 
里应外合那天，正在到来

你闻到那根裂缝了
你的眼前，越来越多的火炬起舞
你明白无误地看见越来越大的风，以及，奔涌不止的潮水
你听到愤怒和愤怒牵手
反抗拥抱反抗
呐喊点赞呐喊

不仅仅你看见
你的前世早已看见

你知道气数已尽
天崩地裂那刻转瞬即到
你已经为自己准备了一条后路

而你却说，道路自信
你可以领导人民
在地道里，行走两个一百年

作为大权独揽的独裁者
你完全可以带领大家走出地道
走向地面
就像当初，摩西率领四十万以色列奴隶，反抗法老拉美西斯迫害，越过红海
出埃及

但是
你放弃风
拒绝地面上的自由奔跑仰天长啸
远离满天星空和你的英雄桂冠

一手拿面包、一手拿枪的你说，绝不走歪路邪路
生存权、温饱权、发展权高于人权
走出地道的过程是找死的过程
动乱和分裂的同时，必然人头落地
且亡党亡国
你用小恩小惠忽悠大家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你说，我们只适合地道，不适合蓝天白云
你让大家紧跟你围绕你学习你
你说，人民选择了你
你代表人民
你高举你自己都不相信的通往乌有之乡的宇宙真理
指引领导众人，在低矮狭窄的地道里，做地道梦
在密不透风中，扫除蛀虫，修正前进方向
在没有窗户
缺少光线
不能张嘴
不敢说话
只能憋气中
拥抱死神
与一党专政，同归于尽

海阔天空离你很近
可以穿越的红海唾手可得
转身，便是彪炳史册的热血男儿
而你放弃良知
博爱
公义
自由
民主
宪政
人权
爬上让你遗臭万年的耻辱柱

有一种可能是
曾经接受洗脑
患得患失
只求活命
不做炮灰
坐山观虎斗
以你为核心蒙眼转圈拉磨
认为“存在即合理”
相信你高喊的“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我们的奋斗目标”
对你山呼万岁，等你慢慢纠错，看你不断变脸
以你为神，坐以待毙
跪求和你对话，期待和平转型，将“非暴力不合作”奉为圭臬
梦想在地道里，用选票解决问题
为身上的枷锁寻找各种理由的顺民
臣民
忍民
奴才
奴隶
沉默的羔羊
斯德哥尔摩症患者
不再忍耐和装睡
不再恐惧你手上的刀把子和你身边的看家狗
不再坐等你领导他们走出梦国，逃离生不如死的人间地狱
他们，看穿你的驭民术和帝王梦
抱成一团，揭竿而起，推倒残垣断壁
踩在你的头上
走出黑暗
走向黎明

2016年3月 第一稿 
2017年7月18日 第二稿 于四川成都
2024年3月19日 第三稿 于马里兰

注：
本诗写作灵感来自“不定式—2016成都东湖跨年艺术季青年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