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老虎

景阳冈三百里外的沂岭，山高林密。秋风乍起，天气已经渐渐泛凉了，那栎树和榉树的叶脉中已经微透黄色，过不多久，叶子就该都变成金黄色，瑟瑟发抖地掉落一地了。天色将暗未暗，新月也显得愁眉不展，彷佛没有力气给这苍茫的山岭带来足够的光明，只待明日朝阳带来曙光了。这夜，是属于那些胆小或者胆大的动物们的。

密林深处，缓缓走来一只大虎。虎嘴里叼着的是一只露着獠牙的獐子，那獐子似乎新死未久，依然柔软，在虎嘴里随着虎步节奏而上下晃动。獐子两眼圆睁，身上血迹斑斑，晃悠着的前蹄，还似乎有缓缓的血滴掉落到林中的草茎上。

老虎虽捕得猎物，但是眼神中并无喜色，反倒满是疲态，就连那带着白色的额头都散发出哀怨的气色。虎身上也带着血迹，不过并无伤痕。

“刚才好险！差点儿就被这蠢獐子獠牙给伤到了！”虎闷闷不乐的想。“这杀千刀的，都又一个残月了，还没见回来！”虎又愤愤地想。不回来也好，老娘乐得清净。要不是为了那两只小崽子，才不稀罕他献殷勤呢。

此刻并无小兽经过，鸟儿们也已归巢，一切都静悄悄的。迈过这个山脊，就该到家了，这俩半大小子，也不省心。虎一边想着，一边慢腾腾地踱上了山脊。远远地就听见两只小虎的低吟，虎心中气恼，脚下虎步也急促起来，带着獐子几步大跳，赫然出现在眼前的果然是自己那俩不成器的混小虎。

虎把獐子往小虎面前一甩，张开满是尖利的牙齿的虎口开始咆哮：“你俩死小虎！又在洞口瞎玩！叫你们打扫昨天吃剩的狍子骨头还没打扫吧！就知道玩玩玩！长大了又是一个没良心的老不死的蠢老虎！老娘怎么生了你们俩个没用的蠢虎！小的小的不省心，大的大的也不省心！趁早都给我滚出家门去也好让老娘清净一会儿！”

虎大看到虎回来了，吓得立马规规矩矩，怯生生地说：“马麻，叔叔来了，在家里休息呢，还给我们带来一只人，我们才出来玩的。”虎二躲到虎大后面，探出虎头虎脑来，看着虎，并不说话，但是看得出来，它还没玩够。其实，它俩都是同一窝的，只不过虎大贪吃母奶，总是要多喝一口，所以个子显得更大，个性也更外向强悍一些。

“哦。“听到虎大的回答，虎突然泄了气，顿时没有精神去斥责那俩不成器的混小虎了。这个没良心的，还不如叔叔体贴人呢！可是，那都是过去两年的事情了啊！自从虎他爸强有力地把自家兄弟赶跑了以后，叔叔已经很久没来了，上一次都还是春天动物荒的时候偷偷地扔过一只人养的山羊来，也真是胆大！

虎并不急着进洞，而是先用尾一扫，很快洞中窜出一只吊睛白额大虎来，一声长啸，不是那叔叔又是谁！和叔叔强壮的身躯一比，虎个子还是娇小了一些。”叔叔万福！怎的今天在此停留荏久？“虎往前略低地伏了伏，算是行过礼了。

”嫂嫂，特地来报信于你，哥哥，他已在景阳冈被人拿走了！现在这山岭周围，也不少人拿着家伙围着，你和几个侄虎也好生一些，不要离人太近了。我此番来报信也一路不很顺利，很多猎户追着。幸好路上一个老妇不知怎的，一个人坐在小道边，我就顺脚给你带来，让侄虎们当个点心。“叔叔说完后，指着地上残剩的一小截人腿给虎看。那旧色肮脏的灰布鞋依然还套在那脚上，并未脱落。

”这杀千刀的！叫他好生看顾孩儿们就是不听！小的就知道玩，老的也就知道玩！叫他不要乱跑，体谅我拿不住大猎物，就是当成耳边风，成日不着家，现在好了！把自己命给玩没了！“虎一听此消息，火冒三丈。但是脾气一发完，虎又泄了气：”往后，还得指望叔叔看护这俩不知天高地厚的蠢侄虎了。也怪我，两年前不知道叔叔的好，跟了这个不顾家的你大哥！“

”嫂嫂只管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们娘仨少一口吃的！“叔叔抖抖虎躯，身子也彷佛大了许多，他迈开虎步去周围巡视去了。虎心事重重，看着俩小虎依然在外面嬉闹，撕扯着虎带回来的獐子，也许并不知晓那恶讯--或许就算知道了，也不以为意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