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男人会买、汰、烧！
做家务、顾家被揶揄成草食男：
没有雄心壮志、节俭安逸、平凡内向，”淡”如水!

”买“ 就是跑小菜场啊！
生活阖源头味道勿就是来自小菜场吗？！
生活的原味，不就是一个“淡”字吗？！
君子之交也勿是”淡“如水吗？！

时间沉淀，是心里的风景；一声乡音，眼窝滚烫！
传统配方，是牵魂的滋味！一口乡味，思绪翻腾！
在地化的改良只是没有灵魂的卡路里，
原味食物，自然是小菜场的最好！

想念上海了，自然想到了小菜场，草食男，嚒出息？
哈哈哈！

想念上海小菜场：有上海人的世故、更有适度的温情！
一个眼神，一个笑容，一句问候，一个语气的热度，
心不知不觉被人与人的交流所感动！

想念上海小菜场：阿姨、爷叔拔出喉咙阖讨价还价！
各种口音上海闲话阖叫卖声，就是上海人也勿可能侪听得懂：
有老式上海闲话，有浦东本地闲话，有南汇、周浦的乡音......
五里不同乡，十里不同风！

讨价还价是斤斤计较，也是人和人之间交流的热度和乐趣，
勿象现在大超市，付钞票也是对牢只机器，小超市面孔冰冷，
科技进步到只要动动手节头，勿要绕舌头，
科技使人进入一种静默寂寥的淡漠中了......

想起上海小菜场，首先出现的画面就是腌制咸菜的大缸！
腌咸菜是用“司马光砸缸”的缸，大得吓煞人！
也是因为“密西密西，炒咸菜！”沪语儿歌引起的，
偷笑......
哈哈哈！

零陵路幼稚园二扇墨绿大铁门的东侧人行道上，
沿幼稚园围墙用铅丝网拦起来，成了马路小菜场。
上街沿摆放了十几只水泥砌砖、磨石子台面的柜台，
装了铅丝网铁门，来保护靠墙放置的三只巨大咸菜缸。

上海人欢喜咸菜的鲜咸，口味的层次感，
讲究菜式色彩的搭配。
咸菜最被推崇的品种是雪里蕻，
因为其碧绿鲜咸，回甘爽口！

上海家常小菜鲭鲇鱼烧咸菜，必用雪里蕻咸菜！
鱼背部的湛蓝色、肚腹部的玉白色、尾鳍的蓝黑色，
衬托粒粒碧绿阖雪里蕻咸菜，嚒吃已经让眼睛享受了！
上海人就是精致，便宜小菜也考究地配色！

吃一口是鲜煞人：鱼肉鲜甜，加上雪里蕻的鲜咸，
鲜得来是又要多吃一碗泡饭了！
上海人做人家阖呀......呵呵呵！

上海雪里蕻咸菜是只用春季的皱叶芥菜腌制的，
因为其时收割辰光颜色碧绿，青翠亮眼！
而北方是吃秋季的，其时颜色红艳了，
所以也被称作雪里红。

能遢雪里蕻别苗头阖，只有银丝芥菜腌阖黄咸菜了。
银丝芥菜是和雪里蕻同种不同属的芥菜：大叶芥菜。
上海窝里厢人也吃春季腌制的黄咸菜。

银丝芥菜腌好后，成了黄黑色有厚重感的黄咸菜，
上海仲夏吃泡饭小菜——咸菜豆瓣酥，必用黄咸菜！
豆瓣酥细腻甘润，咸菜粒粒鲜咸，一口鲜甜适中，
回味若影若现有点酸，更觉得爽口！
老爹、奀奶们的心头好！
勿用担心牙齿别遢，开玩笑了，哈哈哈！

无论是碧绿、泥状的豆瓣酥，还是微黄的豆瓣酥，
配上一粒粒黄黑色的咸菜，强烈对比色或同色系的和谐：
实在惊艳！
就算勿晓得《睡莲》，《日出印象》也嚒关系！
碗里厢装着对比色强烈的《星空》！
哈哈哈！
上海人的精致，勿讲，侬勿一定觉得着......

二种咸菜侪好吃，腌咸菜倒是一桩苦差事。
开春天，一辆二吨上海牌卡车停了马路菜场上街沿边，
车上满满趴趴碧绿生青阖皱叶芥菜 、大叶芥菜。

一家头卸货的是“静默”，白白净净、三十出头的年纪。
街道安排伊——灯泡厂阖少爷，进菜场参加腌咸菜劳动。

伊一家头，把菜从车子上卸到几只磨石子台面的柜台上，
卸好车，拿扫帚遢开车师傅扫清爽车厢，微笑道别。
然后一家头把芥菜平摊到周遭十几只磨石子台面上，
让日头把菜里的水分晒干、让风把水分吹干，
脱水腌出来的好吃！

隔天伊一家头把所有菜翻个面，同时抖落每一颗根上的沙泥。
三天后，芥菜有点干瘪了，雪里蕻还是碧绿，银丝芥菜微黄。

一个大清早，伊一家头开始腌制咸菜了。
先拿只竹头箩筐装了芥菜，倒进胸口高的大缸里，
随后伊脱了鞋袜，卷起裤脚管，冷水冲好，双脚瞬时通红，
踏了凳子上，爬进口比圆台面还大阖缸里，
把每一颗菜根侪贴牢缸壁，整齐平铺在缸底，再仔细撒层盐。

照道理是开水烫好芥菜、脱水、发酵一气呵成，便当省力，
当初小菜场哪能会有锅炉呢，只好撒盐脱水发酵，苦煞人！

伊一家头用脚踏撒了盐的每一颗芥菜，直到菜叶里汁水渗出。
然后伊爬出大缸，用竹箩筐再装满芥菜，倒入大缸，
依旧是把每一颗芥菜整齐平铺在上一层菜上，仔细撒盐，
再一次把这层菜踏到汁水渗出。

如此重复了几十次次，菜已码放到比腰高了，
伊脚踏下去，菜的汁水已经漫过膝盖了，
裤脚管也湿透了，手脚已红肿了。

太阳落山前，伊终于将缸铺满了，
人立了缸里踏芥菜，头也碰到天花板了，
然后爬出缸，用力抱起花岗岩街沿石，磕了芥菜表面，
用油布盖没整个缸口，最后用麻绳扎紧，
总算完成了第一缸腌菜的腌制！

以后二天，“静默”一家头把另外二只缸的咸菜也腌好了。
再看见伊，已经过了靠十天，芥菜完成了发酵。
变身为黛绿的雪里蕻、黄黑色的银丝芥菜咸菜了！

伊还是一家头，把腌好的咸菜从缸里一颗颗轻轻装进竹箩筐里，
再双手把一颗颗的咸菜绞干，码放到竹筐里。
阿姨、爷叔买阖辰光，伊再一次用生满春冻胙阖手绞干咸菜汁水，
放到秤盘上，等汁水流出来，倒干盘里的汁水，再秤份量。

阿姨、爷叔是斤斤计较的：秤份量辰光勿好有一点汁水！
”阿拉买咸菜，又勿是买汁水！“阿姨、爷叔讲。

呵呵呵！

秤好了付了钞票，又要再加一点覅要钞票阖汁水，增加鲜味！
”静默“从来勿发声音阖，一直微笑着按阿姨、爷叔的要求做。

”少爷！“
”帮我秤颗雪里蕻。“一位头发雪白阖阿奶对”静默“轻声细语道，

”奶妈，侬哪能自家来买小菜啊？“
”遢我讲一声，等一歇咸菜帮侬送窝里厢去！侬覅要遢我客气。“
这是”静默“在小菜场唯一会开口的时候！

”囡啊，侬自家也苦恼来，奶妈自家拎制回追去，勿碍阖！“
”少爷，侬手上侪是春冻胙，覅要碰水，要烂阖！“
”奶妈阖蛤蜊油，侬拿去遢了手躴厢！“
白发苍苍的奶妈把蛤蜊油递给了”静默“。

”静默“双眼泪花闪烁着，看着奶妈，
腌咸菜的水，碰到冻疮伤口钻心地痛，伊没眼泪，
奶妈一盒五分洋钿阖蛤蜊油，让伊胸口一热.....
二家头四目相对，泪光闪闪，各自摆了摆手道别！

80年，”静默“被批准去香港看伊爸爸了，
临走前，伊搀牢奶妈去菜场，立了三只大缸前，
留下最后一句闲话：
”奶妈侬保重，我只带走侬送我装蛤蜊油阖迭只蛤蜊！”

灯泡厂就在嘉善路上“天一”影业公司南面，
襄阳南路393弄笃底阖转角上。就是现在嘉善老街口头。
少爷从小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但是当命运让伊去腌咸菜，伊嚒讲过一个字来表达。
一直静默着，微笑着......
伊走后，再也嚒回去过......

零陵路小菜场“静默”的“自重”，“自制”，“自爱”，
让人见识了老上海少爷的涵养和修为！
想想现在一日讲到夜阖直播，
也只好——哈哈哈了！

如果零陵路小菜场的“静默”是内敛的涵养，
嘉善路菜场的烤鸭阿三就是会听、会问、外向的精明了，
上海人勿留痕迹阖精明！

第一次碰到阿三，在嘉善路、永康路口的丁字路口。
迭阖辰光是嘉善路马路菜场最鼎盛的时期！

嘉善路朝北过了永康路的丁字路口，一直到复兴路，
二边上街沿阖门面侪是卖各种生熟食品、点心、日杂品小店，
沿马路是一只只卖牛羊肉、猪肉、家禽、各种禽蛋阖摊头，
马路贴贴当中是背靠背二排水产摊头：卖活阖河鲜、冰海鲜。

嘉善路往南过了永康路到永嘉路，二边全部是蔬菜、水果摊，
还有卖花卉、娇凤鸟的摊头挤勒里厢。

嘉善路露天菜场有几百只摊头，闹猛勒一塌糊涂，整日人山人海，
小阿姨、老爷叔买点菜要来回走几遍：货比三家！
生怕被钆一刀，哈哈哈！

阿三烤鸭摊摆勒人轧人阖嘉善路、永康路丁字路口马路贴当中！
烤鸭摊是一部黄鱼车上顶了只铝框大玻璃柜台，里厢挂满烤鸭。
黄鱼车后面位置的柜台是敞开的，放了块圆木砧凳板，
阿三雇佣的师傅立了砧板前，是一刻勿停地挥刀对烤鸭下重手，
把一只只烤鸭瞬间变成一块块小件，再装进一次性白色泡沫盒里。

买烤鸭阖人绕老黄鱼车排队兜了一圈，吸引了过路人阖眼光，
有人会停下脚步自然排在队伍后头。
上海人喜欢排队：喜欢轧闹猛、怕嚒遢着便宜！
哈哈哈！

阿三立了黄鱼车龙头左边收钞票，遢每个人热络地低声交谈，
阿三从勿拔出喉咙吆喝，勿象其他店：收银、斩件一家头搞定，
伊让付了钞票的顾客往右去拿斩好装盒的烤鸭，
观察每一个排队的顾客，遢伊拉噶山湖，
排队、噶山湖是上海人的二大爱好，
阿三满足了伊拉，生意勿好侪怪！

要命阖是，伊还眼观六路，有人经过，还主动招呼：
“明炉烤鸭，勿加琼糖，烤足五十分钟！”
“脆皮嫩肉相连！骨肉分离！媲美”燕云楼“！“美心”烤鸭”
“人家一小盆，此地好拎一只回去！”
会算计阖阿姨、老爷叔脚步慢了下来，队伍越排越长......
哈哈哈！

虽然阿三多用了一个师傅帮忙斩烤鸭，增加了人工开销，
但是阿三自己捉牢了勿勿少少潜在顾客，遢制回头客，
阿三阖精明真是勿留痕迹！

阿三也勿是自夸烤鸭，确实伊多烤了十分钟的烤鸭，味道顶遢了！

烤鸭溻琼糖烤成红色油亮勿难！烤成脆皮勿难！
难阖是坚持用枫木烤成油亮红色就难了！
难阖是鸭肉除了嫩，还要有弹性，脆皮要和鸭肉贴紧，
咬到嘴巴里有皮的脆爽和鸭肉的柔嫩弹牙相映成趣，难得吃到！

迭阖需要明炉180度烤50分钟，是阿山烤鸭子的精髓！
阿三再次显示的精明是坚持实打实地烤制，
保证了烤鸭的原味美食滋味！
也保证了伊阖烤鸭是嘉善路菜场、附近区域里厢最好吃阖！

大部分烤鸭作坊是明炉200度40分钟的烤制工艺，
结果就是烤好阖鸭子象穿了件借来阖皮夹克：
咬到嘴巴里是皮肉分离：皮硬脆无味，鸭肉水寥寥嚒弹性，难吃！

如果讲竞争对手的不作为成全了阿三鸭子阖江湖地位，
那阿三阖“抢动线”真阖是神来之笔的精明了！

黄鱼车烤鸭摊上的鸭子一歇歇就卖光了，
排队阖人侪有点怕等，烤一炉鸭子要五十分钟，
嚒人肯等介长辰光阖——又勿是颁要吃阖！

“马上就送来刚出炉的烤鸭！”阿三看出了大家心里的想法。
果然上街沿人潮里挤出一个挑了根扁担、满面红光的伙计吆喝着，
“当心！当心！滚烫的烤鸭！”扁担二头有十几只冒热气的烤鸭，
人潮分开了一条缝隙让伙计安全送达，哈哈哈！

阿三轻巧地把一只只表皮油亮地烤鸭挂到黄鱼车上的橱窗里厢。

扁担挑烤鸭倒是勿大看得见的风景，
大家目送伙计把扁担倚在肩膀上向来时的上街沿走回去，
一脚边走进了数米外一开间门面的烧腊店，店名是“阿三烧腊”
店堂间摆三张小方台子，再要立二个人也是为难了！

要勿是扁担伙计跑进去，路过阖人真勿回停下脚步看一眼！
丁字路口上街沿是嘉善路菜场人流速度最快阖地方：
人要分流去买晕菜、蔬菜，上街沿上挤到面对面要侧身通过！
啥人会停得下来，立了店门口，等斩好一只烤鸭拎回去？！
真是一只“旺丁不旺财”的档口！

阿三的生意头脑是“无书自通”的，哈哈哈！
上海人的精明是天生的，呵呵呵！
伊发觉人流最慢的地方是菜场最宽舒阖地方：
就是丁字路口的贴贴当中！
如果马路当中遢伊开只摊档，
勿就是只大家侪看得见、停下脚步的岗亭了伐？

“如果”被阿三变成了“结果”！
阿三上半日向居委会提出：
一个月出一千元向居委会租一部，预付一个月的租金。
当时黄鱼车是只卖给单位的，四百多块一部。
居委会下半日就把簇簇新阖黄鱼车停了“阿三烤鸭”店外了！

居委会开心啊：用阿三阖钞票赚阿三阖租金！
阿三也开心啊：自家等于有了居委会拍照阖专用黄鱼车！

从此阿三烤鸭摊摆了居委会的黄鱼车上，捧场阿姨勿少！
稳稳妥妥停了丁字路口，马路贴贴当中，爷叔侪来报到！
阿三干脆把店堂间方台子搬空，增加了第二只烤炉！
天好辰光，生意好到收钞票手酸！

俗话讲“花无百日红！”
马路菜场随着时代的进步而消失，阿三的烤鸭摊也终于勿见遢了！
嘉善路上街沿阖小店也一爿爿关光了，“阿三烤鸭”招牌也嚒了！
倒是复兴中路、瑞金二路上开了交关“居酒屋”，
嚒想到：又看见"阿三烤鸭店“了！

阿拉有个供应商是勒了瑞金大厦写字楼里阖，
下班总要去居酒屋吃一杯，职场日人的习惯。
有日请大家去吃一杯，讲有上海滩最好吃阖出炉烤鸭！
居酒屋吃烤鸭？
人家盛情相邀，阿拉侪偷笑，哈哈哈！

几杯生啤下去，确实要吃麽事压一压了，勿然反胃难受。
”侬好，帮忙送十二份烤鸭腿。“
老板娘拎得清山水，打电话点餐了。
一歇歇，门铃响了，走进来阖竟然是阿三！

大家侪一吓，”哈哈哈！世界勿怕大，就怕巧！介巧“
阿三开心地边笑边讲。

”以为侬收摊勿做了呢！“笑着倒了杯生啤递给阿三。
”我哪能会勿做呢？！大本营就勒复兴中路、瑞金二路东南角子上。“
”嘉善路菜场摆摊头前，大本营迭爿店就已开了！“阿三坦言相告。

”当初嘉善路菜场是跑量，现在是拼品质了，窑账也差勿多阖！“
阿三总是看见人家心里最关心阖问题，哈哈哈！
临走，拉老木门把手，讲：
”来我店里坐啊，瑞金二路过”北万兴“右转复兴中路几十米就到了！“

05年秋，出来前特地去看阿三，下半日店堂间坐满人，走勿进！
就到隔壁剃头店剃只头，等伊店里空了，好去讲二句。
没想到，剃好头去一看，还是坐满人，阿三勒忙：
立了一张台子前，专心听一对头发雪白阖老夫妇讲闲话。

当时就立了店外看了一歇，蛮感慨阖：
”大光明‘隔壁“人民饭店”嚒了！“荣华鸡”嚒了！
“公泰”、“春江”、“江夏”侪嚒了！
阿三倒是店开了有声有色！

MBA课程讲“资料显示：新开业的店，95%在5年内关张！”
阿三是5%！
不过伊只晓得大怪路子，勿晓得啥阖MBA!
无书自通阖精明阿三，哈哈哈！

05年至今，一晃又是快20年了！
“太平洋”消失了！
”伊势丹“消失了！
”燕云楼“搬遢了！
”天津馆“拆遢了！
”天鹅阁“梦里了！

《Same as Ever》作者Morgan Housel 讲：
“当主导一个时代的东西在下一个时代消失时，你不要惊讶！”
“这是历史上最常见的故事之一。很少有公司、产品、城市、
画家、音乐家或者作家能保持几十年以上的影响力！”

想想讲得真对：
上海马路小菜场是上海阖原味！
乡音、乡味、乡情！
组成了记忆里上海阖味道！

阿三也要过70岁了伐？
”阿三烤鸭店“也要35岁了伐？

阿三肯定勿晓得万里之外，几十年前勒了嘉善路菜场，
买过伊烤鸭阖人，还牵记伊！哈哈哈！
还记得伊讲阖一句闲话：”我就是烤好吃阖鸭子，让大家吃！“

民依食.为天！
上海马路小菜场：让上海人阖人情味道侪留勒心里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