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今天是黄道吉日。
彭家良结婚了。家里家外一派喜庆气象。两扇门页正中各贴着一个纸剪的大大的红双喜,门框两边贴着婚联,门楣上的横批格外醒目“天赐良缘”。
近两月来,家良为了今日,忙前忙后,忙里忙外,几乎没有片刻的闲暇。忙归忙,累归累,心里那份幸福喜悦的感觉,浓浓的,满满的,有时在干活的当中还情不自禁地自个儿笑。他用石灰水把自己的卧房仔仔细细地粉刷了两遍,用自己多年积攒下来的好木料,精心制作了一张雕花大床,还专为蕙莲做了一张小巧的梳妆台,两只装衣服的樟木箱。
家良原本想把婚事办得热闹些,自己有面子,更主要的是给蕙莲挣面子。蕙莲不同意,说灾荒年月,物资短缺,办酒不易,还要耗费不少的钱财,实在不妥。她说自己是二婚,无需排场,越简单越好,吉时到了,放一挂鞭炮,把她母子俩接过去就行。她还说,这事简单点,不要搞什么仪式,把媒人和大姐、二姐家请来,大家一块吃餐饭,相互认识认识就可以了。家良对蕙莲的话句句遵从,唯一作了点修改的就是把庆余圩学校的厨师老李请来了。他认为自己与蕙莲能够结为夫妻,厨师老李的帮助和指导起了很大的作用。厨师老李欣然接受了邀请,特地请了假,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弄来了一大块腊肉。
“噼噼啪啪”,一阵清脆的鞭炮声,招来湾村不少的乡亲们,大伙儿聚在蕙莲的草屋旁,说说笑笑,指指画画。家良在二姐家蓉的陪同下,将蕙莲母子接了出来。家良蕙莲二人穿着崭新的衣裳,并排走在前头,家蓉牵着玮玮步随其后。家良满脸的笑,黑黄粗糙的面皮抹上了红光。蕙莲却很平静,素净的脸如同平常没有任何的装扮,更看不出女人出嫁时的娇羞与喜悦。说来也怪,蕙莲来农村也快一年了,这么多时日的田间劳作,竟然没在她的脸上留下明显的印痕,依然白嫩如初。
围观人群背后的偏远处,有人向这这边投来怨毒的一瞥。这人便是因为强暴蕙莲未遂而丢了官、撤了职的彭家安。他远远地注视着今日新婚的家良与蕙莲,胸中恨意难消。他没有想到一着不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一举破灭了自己心中的梦幻!他的恶行,反为家良结出了姻缘善果。
院门口响起了迎亲的鞭炮。家良、蕙莲穿过喜庆的烟雾,满地红红的鞭炮纸屑,进了院子。院内摆着两张八仙桌,每张桌上有四只小碟,装着花生、南瓜子、炒黄豆和喜糖。几个半大的孩子围着羊棚,逗羊儿取乐。家良的大姐家芸与大姐夫,热情地将新人迎入正房。
二婶和媒人三奶奶面对正门,居中而坐。二婶今日格外利索清爽,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绾成一个好看的发髻,额头光洁,眼睛明亮,刚刚用细线绞过的脸,似乎年轻了许多。
家良和蕙莲规规矩矩地跪在草蒲团上磕头,拜见母亲与拜谢媒人。蕙莲磕完三个头,红着脸,轻柔地说:
“娘,从今天起,我是您老的媳妇,也是您老的女儿,若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您老可以骂,也可以打。”
二婶离座扶起蕙莲,满怀怜惜,口中忙不迭声:“好儿媳,好女儿,我们一家人有什么骂不骂,打不打的。”
接着,家良又领着蕙莲到灶屋面谢厨师老李。老李半晌才回过神来,由衷地赞叹:“弟媳,生得好漂亮,真像天上的仙女,怪不得我家良老弟没日没夜地苦思苦想!”
蕙莲羞红了脸,深深鞠躬;“大哥过奖,感谢大哥前一段对我娘儿俩的关照。”
院子里甚是热闹。二婶、媒人以及家良的大姐、二姐等一大家子人站的站,坐的坐,有说有笑。几个大小不等的小孩子,时不时地你追我赶,打打闹闹。稍一停下来,一只只小手又纷纷伸向桌子,抓几粒花生豆子,或是一两颗水果糖。
蕙莲随家良来到院子,跟大家见面。大姐家芸双手拉着蕙莲在自己身旁坐下,两眼仔细地打量新婚的弟媳。她没有想到,外表憨厚老实的弟弟,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人做老婆。她为弟弟高兴,同时也有一丝隐隐的担忧。老话说,没有金刚钻,揽不了瓷器活。他能守得住漂亮的媳妇吗?这个漂亮女人能够一心一意与她的弟弟把日子过好过到头吗?她抬头看着站在蕙莲身后的弟弟,弟弟的嘴好像没合拢过,总是裂开了笑,有点傻傻的。她收回目光,注视着蕙莲,诚恳地说道:
“弟媳,妳是见过世面的人,我这个弟弟是个老实巴交的乡下佬,妳要用心帮扶,好好待他,双双白头到老啊!”
蕙莲似乎有几分明白大姐话背后的意思,心中略有不爽,但她没有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算为作答。
这时,厨师老李出来招呼开席。大姐家芸立即离座,与家蓉一道进灶屋,拿碗筷,端饭菜。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时古人常说的男人一生中最期盼的两件大事,也是男人一生中最重要最得意的时刻。世上绝大多数新婚男女的洞房之夜,几乎大致相同,兴奋、甜蜜、快乐是主旋律,紧张、局促、羞涩是伴音,性爱之乐鱼水之欢是最本质的内容。
家良的洞房之夜,好似乎略有些不同。桌上的煤油灯抛撒出橙黄的光线,为洞房涂抹了一层神秘的色彩。灯影里的蕙莲绰约多姿,有着说不出的美妙。家良越看越上火,自我感觉全身火辣辣的,浑身的肌肉绷得铁紧,肉欲的冲动使得他难以自持。若是他人,这会儿肯定急不可耐地一把抱住新娘,亲吻抚摸,成就一番美事!然而,家良却犹犹豫豫,趑趄不前。冲动的激情催促他快快向前,拥抱亲热美丽的新娘。藏在心底的理智则死死地将他拖拽不放,甚至不停地喊:“不可鲁莽,不要乱来!她是圣洁的菩萨临凡,应当尊崇,诚敬有礼!”
蕙莲看出了家良的局促不安与不知所措,心里不免有了些许怜惜,之前曾有过的某种担心突然消散全无。蕙莲原本为自己定了位,从今日起,自己就是地地道道的农妇,就是家良的老婆。虽然,她并不爱家良,但家良是一个善良可靠的好人,同时也是她母子俩的债主。今日新婚之夜,她将毫无选择地走向命运的祭坛,奉献的贡品便是自己的肉体!她也知道,自己从今日起开始还债,与其它债务不同的是这种债务没有清算完结之时,注定是一辈子。她不知道家良在床上的行为会不会很放肆很粗暴,但她作好了思想准备,接受他的粗暴,甚至容忍他的下作。因为,既然是还债,还有什么条件可讲呢?
此刻,蕙莲松了口气,低声说:“家良,上床睡觉吧?”
家良听到召唤,不再犹豫,吹灭灯火,在黑暗里把自己脱得精光。他小心地钻进被子,触碰到蕙莲那细腻滑溜的身子。霎时,像是一把大火把他点燃了,心在狂奔乱跳,呼吸急促,浑身燥热难受……
这时,一只细嫩柔软的胳膊环绕过来,家良再也控制不住了,顺势爬上思念了多少个日夜的玉体。蕙莲很配合地迎接它,让它毫无阻碍地长驱直入。一种从未有过的非常愉悦美妙的快感,立刻遍布家良的身心。蕙莲两只硕乳,柔韧地触摩他的胸脯,更为他增添了难以言说的舒坦与惬意。他无师自通地在蕙莲身上扭动抽送,节奏越来越快,美妙的快感愈加强烈,竟至魂魄出了窍,身子轻似羽毛般飞上了天……“呯”然一声,他从天上跌了回来,元阳尽泄,身子软绵如泥。
他怕压着蕙莲,很快地从蕙莲身上滑落下来,静静地挨着蕙莲躺下,感到了一种从来未有过的轻松与舒服。他已经不再是童男子,成了一个真正的男人。他仔细地回味做男人的好处,更增添了对蕙莲的感激。这个漂亮女人,带给他的竟是飘飘如仙般的极乐快感。他觉得无论为她做了什么,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也是应该的。他暗自下定决心,这一辈子都要好好地待她,不让她受委屈受伤害。他想着想着一下子进入了梦乡。
蕙莲在新婚之夜,没有尝到甜蜜,也没有体会到幸福。她不爱这个男人,只是为偿债,默默地接受着债主的作为。她是被动的,没有激情,没有冲动。这样的性交,就索然无味,如同嚼蜡。不过,身旁的鼾声,却给了她踏实与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