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佛教徒,也不是研究佛学的,但是却非常喜欢乃至崇尚佛学。今生未成佛教徒,盖六根未净也;而不研佛学,乃根基甚浅也。至于喜欢、崇尚佛学,是缘于佛有善恶因果之说,缘于佛有天地自然之大智慧。
佛告阿难曰:“如汝所问受报不同者,皆由先世用心不等,是以所受千差万别。”在佛家看来,人生于世,富贵贫贱贤愚妍媸之不同,全是因为前世业报而造成的。我们不要用唯心唯物的理论去评价其是非曲直,但这个世界上,“善”绝对是第一要义的元素。若人人心存善念,信奉因果,则心有敬畏,面对万事有所为有所不为;由是就能推己及人,真正做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是则天下皆尧舜也。所以,佛家倡扬行善去恶,无论在什么时代什么地域,都是应该大力宣扬奉行的。
佛家的伟大,更在于有大智慧,无论去读任何一部佛家经典,处处可见智慧闪烁,片言只语,言简意赅,直指心性,开愚启智。佛家的智慧,不是持家、济世之道,也不是立身、治国之术,而是能净化心灵、消除痛苦的大智慧。佛家认为,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如果心不乱动,人则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妄动则人必妄动,动必伤其身痛其骨,于是就会有了人世间诸般痛苦。
昨日静坐,默念王维“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的句子,突然想起佛家“无我”之境,反思平日所言所思,竟然如石击水,令我心头一震。检视自己人生,年过花甲犹迷茫不知所措,个中原因甚多,但未达“无我”之境,实在是根本之所在。佛言“无我”,无,不是“没有”的意思,乃指于事于物不执着、不在意、不上心、不为其所困;我,当然是自己,但佛中之“我”,实际有三个内涵,一是肉体的我,一是自认为的我,一个是真实的我。三者之中,最难达到“无我”之境的是“自认为的我”。过去,老朽总以为自个儿能放下自我而自负,仔细思量,仅能部分放下肉体的我、真实的我而已,至于自认为的我,又何曾放下过?人生之所以难以放下自认为的我,无它,乃少自知之明的大智慧是也。
自恋是人类一大痼疾,“何不食肉糜”的司马衷,与才高八斗的曹子建,纸上谈兵的赵括,与雄敌万人的李广,其自恋是一致的,前者甚至超过后者。曹植、李广诸辈,尚有本钱,可谓自负而已;而司马衷、赵括之流,无知至甚,实为自恋。反思吾辈,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身无鸡鸣狗盗之技,苟且偷生于尘世;不以为羞,反沾沾自喜。平生了无功业,无所夸饰,乃搜肠刮肚,嗜痂为美;曾在一文中自谓立功立德立言三者之中,立功不成,立德立言稍有所成,今思是语,羞愧难言。平生写过一些文字,却无一字能传之后世,垃圾耳。平生未曾作恶多端,但心中常有邪妄,俗物也。以此而自负自矜,直是羞杀世人。又正是心中有自恋,所以常有昂头戴面、志得意满之丑态,他人碍乎情面而不言,自己缺乏智慧而不自知,实为愚钝之甚也。
今得思悟佛家“无我”之境,检讨平生过失,亦可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过去事,过去心,功不可记得,过必须记得;现在事,现在心,随缘即可,无缘即止;真正打破“我执”,以平常心做平常事,无滞无碍,“菩提花开”,智慧真如,大彻大悟。
禅宗有名言:“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看见郁郁的黄花,那就是我们的般若智慧;看见青翠的竹子,那就是我们的法性身。心包太虚,心纳万物,尘世俗心俗念一顺则百顺、一自在则千万处自在,如是则处处良辰美景,人人菩萨心肠,修炼了自我,愉悦了他人。今书于此,谨记于心,不妄想成其正果,但图日有所进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