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刚与太太吴昭文 (左),数十载风雨同舟,夫唱妇随乐融融。(曾慧燕摄)
世有伯乐,而后有千里马。唐德刚着作等身,何其幸运,他遇到生命中的两位“文坛伯乐”,一为台湾《传记文学》發行人刘绍唐(已故),一为香港名报人胡菊人(现居加拿大温哥华),由于他们的慧眼和“容忍”,唐德刚的书出了一本又一本。
唐德刚一直以“事忙人懒”自嘲,别人想出书,求爷爷告奶奶还未必如愿,唐德刚幸运碰到赏识他的刘绍唐和胡菊人,每次他都是十分被动地出书,“拖拉”成了他的老毛病,数本叫好叫座的书,都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就拿他的《中国之惑》一书的出版过程来说,此书本应在1988年就上市,胡菊人编排、打字、校样,亲自包办一切,当“万事俱备”后,为了尊重作者,送唐德刚一观校样,而他却一拖两年,最后还是原封不动寄还给胡菊人,“为此我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真要向菊人伉俪磕头才对。”
唐德刚与胡菊人相知相识30多年。1950年代末,在胡适策动下,他们十多位学者针对时艰,为宣传民主,提倡新学,在纽约办了三年的中文月刊《海外论坛》(雷震称它为《自由中国》海外姊妹刊物)。胡菊人当时是《海外论坛》社在香港编辑發行的总代理,与唐德刚时常鱼雁相通,情同手足。
《海外论坛》停刊后,唐德刚搁笔20年,在刘绍唐和胡菊人力邀下,才“重操旧业、再作冯妇”。
胡菊人是因接编《明报月刊》,与唐恢復联繫。因唐完成《李宗仁回忆录》的中文底稿后,由于李宗仁1965年夏自美国“潜逃”回中国大陆,中英文两稿被哥伦比亚大学查封十多年,才将原稿發还唐德刚,允许他觅书商出版。
“菊人这时正主编《明报月刊》而誉满海外。他得到有关李稿的消息后,乃争取该稿的首印权和连载权。我们双方都安排好了,可是哥大当局则因此稿部头太大、複印困难,迟迟未能交出。在我两人都有点失望的情况下,我们也时时提起《海外论坛》的往事。菊人说,暂时拿不到李稿,你也可单独替『明月』写写稿子嘛。”
这是1976年春末,也是无巧不成书,唐德刚有位在图书馆工作的朋友,送他一本大陆文革时代官方出版的《毛泽东思想万岁》,分上下两卷,约百余万言。
“这本书太精彩了。它所记载的才是货真价实的『毛泽东思想』,它所规划的才是具有原来面目、乱头粗服的土老头儿毛泽东。”
这年暑假,他携妻女去加拿大度假,乃携此书为唯一“度假书”。当妻女外出购物、玩乐或夜晚就寝后,他就“陪毛主席娓娓而谈”。从纽约到渥太华,再从渥太华回到纽约,他把这本百万言的“禁书”细细咀嚼后,习惯支配他写点札记,一动笔,不得了,用他的话來说,“也变成老毛的文革─收不了场。”一口气写了6万5000字。
“写了这一大堆垃圾干什麽呢?灵机一动,小胡(菊人)不是要我写稿子吗?这不是稿子吗?”他给胡菊人寄稿时附了一封信:“这是一大包垃圾,但其中或有点可用的材料──有『新闻价值』嘛。足下可选用则选用之,不可用则拿去抹抹桌子,丢掉它。”
寄出不久,他就收到胡菊人回信,表示全部採用,在《明报月刊》连载半年,至1977年4月,才由《李宗仁回忆录》接班,逐月连载两年又因故暂停。
转眼十来年过去,国事沧桑多变,胡菊人亦自《明报月刊》转往《中报》,后来再自行创办《百姓》半月刊。胡菊人提议把他当年评毛泽东思想的书评,配上若干近作出版成书,由时任《百姓》半月刊主笔陆铿作序,《中国之惑》一书由此而来。
唐德刚行文特色是以文学家的风格及体裁写作史学论着。与他交谊甚笃的陆铿说:“德刚史识、史德兼备,见解异于流俗,文学修养深厚,文风独具一格。”
胡菊人说,读唐德刚的文章,“感到像是读历史一样,然而又不像是读历史,却像是观剧一样。”他又指出,“由于唐德刚的文笔有文学笔底,写得灵活,因而让读者不忍停下来,这就是文学笔法的功劳。”
唐德刚则称他的作品为“發愤之作”,自言得力于“数十年国仇家难的煎熬和千百卷中西典籍的浸润,半辈子教读异邦,心怀故国的感慨,發而为文”。
先看德刚 后看胡适
唐德刚以文学家的风格及体裁写作史学论著,《史学与红学》和《书缘与人缘》是他的两本近作。(曾慧燕摄)
1970年代的海外史学界,风行“先看德刚,后看胡适”之说。自唐德刚的《胡适口述自传》问世以来,他为此书每一章写的“註释”,产生“买椟还珠”的奇特现象,传与註成为不可分割的整体。甚至有人认为,就学术价值和史料价值而言,註释部分的份量还远远在传文之上。
唐德刚之所以成为《传记文学》的文胆和刘绍唐的挚友,皆因一个爱其才,一个敬其识。刘绍唐每每提起这位“才气型的史学家”就赞不绝口:“现在像这样史学造诣一流又有文采捷才的作者真是越来越难得了。”
多少年来,刘绍唐一直要为唐德刚出一套《唐氏四书》(此前刘已为他出版三本书),他却一拖再拖,刘绍唐却是唐德刚多本著作的催生者。
最初唐德刚一支生花妙笔“尘封”20多年后,自认为已不会用中文写作。刘绍唐以“欲擒故纵”的方法,要他将早期用英文写的《胡适自传》翻译成中文。
唐德刚说:“这项工作,我原先是不想干的。但刘绍唐说:胡适是位历史人物啊!也是你的老师,别人把他的英文自传译糟了,你不好说,同时对你也不大好。”唐德刚仔细一想,刘绍唐言之有理,但内心仍然很矛盾,“因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翻译自己的著作上。”
不过,在刘绍唐好说歹说、软硬兼施的劝说下,唐德刚还是勉为其难一翻两年,“竟然变成刘传记『野史馆』内的『野史作家』了。”
他出版《史学与红学》、《书缘与人缘》,也是多得素有“文化大护法”之称的台湾企业家陈宏正的鼎力相助。唐德刚说:“陈宏正知道我是一个颇招物议的『胡适小门生』,因而极力劝我把零星旧作拼起来出书。他甚至主动把拙作搜出若干篇,编好目录,弄到万事俱备的程度,弄得我惶愧不尽。”
可是,当两书编排妥当、打出清样、出版社刊出“新书预告”后,唐德刚的“老毛病”又發作了。他把出版样品带回美国,一搁经年。“绍唐知我拖拉的个性,倒未迫催,而宏正则是个着重效率的现代企业家,他对我催书则函电交驰,有些对我过誉的读者,看见预告后,也写了热情洋溢的催书信函,读之令我脸红。”
最后,唐德刚值赴中国访问之机,把沉重的样稿揹到北京、沈阳和承德避暑山庄,然后再揹回台北,原封不动还给刘绍唐。
唐德刚对他的“被动出书”另有一套“学说”。他说,古今中外,名儒硕彦插架琳琅,“我掌握过几家学说呢?在此十年千变的大时代中,不断观察,不断思考,不断摸索,不断读书的求答案心情,数十年未敢稍辍。既然尚在摸索中,『藏之名山』大可不必,自出选集更是犯不着。“
不过,也有例外一次,他的《胡适口述自传》由英文译成中文,交《传记文学》出版时,刘绍唐请他写篇“短序”,正好碰上他“旧情喷發期”,“發而为文一發不可收”,最后洋洋洒洒数十万言,《胡适杂忆》由此而来。
哥伦比亚大学退休教授夏志清即因《胡适杂忆》一书,称唐德刚为“当代中国别树一帜的散文家”。
口述历史 功在千秋
1957年,着名的中国近代史专家韦慕庭在哥大设立中国名人口述历史计划,最早拟定的受访者包括孔祥熙、陈立夫、胡适、李宗仁和顾维钧五人,唐德刚因缘际会,成为中国名人口述历史的先行者,并坚持做了十多年,原因是“完全上了瘾”。
口述历史是一种抢救历史的行动,也被看作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之举。唐德刚认为,历史最可贵的是真实,由那些历史亲历者亲口讲述自己的历史,这就保持了最高真实性,“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原汁原味的历史。“
期间,他先后访问胡适、李宗仁、顾维钧等人,费尽心血翻阅大量口述历史资料,录制百余盘录音带。他说:“口述历史并不是一个人讲一人记的历史,口述部分只是其中史料的一部分而已。”
口述历史与一般史料有何不同?他说:“口述历史是活的史料,其他史料是死无对证的。”例如他替胡适写口述历史,胡的口述是50%,另外50%的内容要自己找材枓加以印证补充。
再如李宗仁的口述历史,也大概只有15%是他口述,85%是唐德刚从图书馆、报纸等方面资料补充考证而成。
唐德刚很早就与胡适结下“师生缘”。胡适年少就“暴得大名”,大半生荣华富贵,得意非凡。但1950代是他一生最低潮、最失意时期,其时他已从一个叱吒风云的“圣人”,沦为穷愁潦倒的寓公。那时大陆批胡适思想风头火势,台湾当局也把他扔在天之一隅靠养老金生活,唐德刚在胡适最孤独、最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他身边。
唐德刚形容,“胡先生那时同我的关系,是一个穷愁潦倒的乞丐老和尚和乞丐小和尚的关係。这两个老幼乞丐的关系,不是马融绛帐,或程门立雪的关系,而是一同箕坐草窝。“这种“关门单传”的闻道方式,使他深得“胡学”精髓。
唐德刚以身为胡适的“小门生”为荣。他虽然没有正式拿过胡适的学分,却单独上过“胡适学”的课在一千小时以上,“这是胡适所有的学生中前所未有的事。这一点我感到师恩独厚一做了胡老师收山的小门生。“
唐德刚读了很多胡适的书,是胡适“不疑处有疑”的治学方法最佳诠释者,虽然他对胡适礼敬甚重,但他客观评价说:“人无完人,树无九枝。胡适是人不是神,怎能十全十美。”所以他常常质疑胡适的论断,自称“三七论” ,即对胡适学说三分接受,七分怀疑,为此曾被文坛耆老苏雪林骂他“犹大” ,唐德刚不以为忤,还满有风度表示,他不愿跟“苏阿姨”顶嘴,“让她骂两句,出口老人气,对健康也是有好处的。”
李宗仁回忆录 好事多磨
自1958年春起至1965年夏,唐德刚为前中华民国代总统李宗仁做口述历史,前后长达七载。他最大的感受是“教拳容易改拳难” ,要帮助一位老将军写历史,实在费煞苦心。“而《李宗仁回忆录》一波三折的出版过程,更让唐德刚欲哭无泪。
在为李宗仁口述历史的过程中,为了尊重史实,大凡李宗仁说的与史实不符的地方,唐德刚大刀阔斧全给他砍掉,再就可靠的史料,改写而补充之。“最初我『箍』得太多了,他老人家多少有点悻悻然。我为着慢慢地说服他,便带了些《护国军纪实》一类的史籍,和民国初年出版的报章杂志给他看。我甚至把《民国史演义》也借给他读。这部演义虽是小说,但是全书大纲节目,倒是按照史实写的。李先生对这种书也颇感兴趣,也有意阅读。我为他再解释那些是‘信史’可用,那些是‘稗官’要删。”
李宗仁对唐德刚纠正的谬误,经常辩称“有书为证” ,而他提供的书,却是唐人街中国书店买的“野史”。唐德刚对李宗仁 说︰“写历史也如带兵打仗,打仗要靠正确的‘军事情报’,情报不正确,是会打败仗的。写历史也要有正确的‘学术情报’,情报不正确,写出的历史就要惹行家 讪笑了。”
唐德刚经常牺牲个人休息时间,做完正式访问后,就陪李宗仁、郭德洁夫妇天南地北聊到深夜,这算是他们“无记录的谈话”,这个办法是唐德刚从访问胡适得来的经验。“因为这些不经意之谈,往往却沙里藏金,其史料价值,大于正式访问。”
在这些轻松谈话后的两三天内,唐则独坐研究室,广集史料,参照笔记,搜索枯肠,一口气写成两三万言长文,送交李宗仁认可增删。他与李氏的合作前后长达六、七年,花了无数心血,才完成这两本中英文回忆录,它们也是哥大中国口述历史学部唯一完工付梓的两部书。
唐德刚当时在哥大以助教授身分,兼该校中文图书部主任,他自嘲是“隐姓埋名的天朝弃民”,日以继夜的为大学做了许多无名无利的苦工。而他与几位同事的薪金,“属于当时哥大最低层的一级。“
不过,唐德刚觉得自己肩负的是“抢救珍贵历史资料,记录历史真相”的任务,在某种意义上,他是抱着民族责任感和爱国热情去抢救一系列珍贵的历史片断,这正是驱使他不惜工本、不计较报酬的为李宗仁等人记录历史的动力。
李宗仁那时已心存“不如归去”之意,他不知唐德刚后来已“受调离职”,仍不时找他吃饭聊天,讨论修改出版英文回忆录 的事。他希望在动身返大陆前,把回忆录做一了结,所以不时催唐德刚加油。唐既是中英文稿唯一的执笔人,总觉得不能拂袖不管,加之他视李宗仁为前辈,“我俩都是中国传统孕育的中国知识分子,关于『无酬之工』,我连『暗示』也不敢微露。”
唐利用休息时间,漏夜赶工,以不负所望。“所幸那时精力旺盛,有时整夜打字,直至红日当窗,我才假寐片刻,便要赶往哥大上班了。”
李宗仁回忆录终于杀青后,唐德刚本已为他与哥大出版部拟订合约,谁知节外生枝,出版部主持人因婚姻问题请假,一时无法返校签约,李宗仁夫妇等不及他回来,于1965年7月悄然离美,取道苏黎世回大陆“投共”,成为当时轰动国际的大新闻。
“为山九仞,功亏一簧。”这部回忆录错过出版时机后,封存哥大15年。唐德刚盛年执笔,披肝沥胆,前后22年,至两鬓披霜,阅尽兴亡,此书英文稿终于1977年6月在英、美两国同时出版,哥大口述历史学部原主持人韦慕庭与何廉在合撰的导言中郑重指出,“本书是一位历史制造者和一位历史学家的合著。”唐德刚回想20多年的曲折遭遇,“不禁捧书泣下” ,并“嗟叹其命也夫!”
为顾维钧作口述历史
唐德刚认识“中国近代史上第一个职业外交家”顾维钧,进而成为顾氏助手,也是由他的老本行“口述历史”开始。最初哥 大“中国口述历史部”只有夏连荫、唐德刚两名全职研究员,顾在1960年初参加“口述历史”后,校方本来指定夏连荫任访问,但她在访问顾的童年事迹后, 就辍工不干了。
唐德刚那时在哥大工作繁重,但“顾维钧”这三个字,对他的诱惑力太大了。“搞中国近代史怎能和顾维钧失之交臂呢?““顾总长”的传奇故事,唐德刚还是小孩子时就听得多了,那时他觉得这位“铁狮子胡同的顾总长”,是多么遥不可及,如今近在眼前,何能放过?
顾维钧对唐德刚的“接班”,欢喜不尽,因唐对民国历史如数家珍,对“直系”、“皖系”更是倒背如流。唐熟知稗官野史,顾讲上文他已知下文,不用多费唇舌解释。
唐德刚还纠正顾的错误,有次顾氏把“金佛郎案”当中一段故事张冠李戴了,唐说他错了,顾不服,坚持说“事如昨日”,唐乃把顾当年自己签署的文件,再次反证,顾才服输。
顾维钧对唐德刚显然颇为赏识,他那时出任海牙国际法庭大法官,每年回纽约度假三数月,每次回纽约前,总是先写信告诉哥大当局,盼能借调他这位唐博士继续做助手”。
唐德刚指出,顾维钧那时在冠盖云集的华盛顿外交圈中,是一位最年轻英俊,可能也是最有风度和才华的外交官,更是白宫主人早期的忘年交,出尽锋头。虽然顾搞的是“弱国外交” ,但他个人在外交界所代表的份量,往往超过他代表的政府。“检讨起来,顾氏一生的成就,读历史的人,或许会惋惜他『事非其主』,为其才华抱不平。”
与张学良一段交情
唐德刚与张学良将军也有一段异于常人的交情。他说︰“做口述历史一直是张学良最重要的愿望,他是那个时代的风云人物,直接创造了历史,有太多的事件经历需要记录下来。“张学良是在看了唐德刚写的《李宗仁回忆录》后,决定让他来做这件事。“记得当时我在台北,星云法师请我写一本中国南北朝时期的一位慧深和尚游历美洲的书。张学良派人从纽约打电话打到佛光山找到我,说张学良想请我吃饭,在台北来来饭店,那天张学良戴了个墨镜和礼帽,见到我时,他起身脱帽说“我看了你写的《李宗仁回忆录》,写的好。我还看了你写的关于我的另一篇文章,写的顶刮刮。”
就在那次宴会上,张学良表示想请唐为他写回忆录。后来,大概在1991年5月底,张学良到纽约时,住在他的红颜知己贝太太家。有一天,他应邀到唐德刚家吃饭,也谈起口述历史的事,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完成,唐德刚至今仍觉得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
他认为,像张学良、李宗仁、胡适、陈立夫和宋子文这些人物,“都是民国史上,极重要的历史制造者。历史家应乘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找出这类人物在中国历史演进过程中成长的经过,把他们与整个民国史做平行的研究。“
唐德刚深有感触地说︰“作为一个流落海外的华裔史学工作者,眼底手头所见,是一些琳琅满目的中华无价之宝,眼睁睁地看逐渐流失,内心所發生的沉重的使命感和遗恨、惋惜之情交织,而又无能为力,心理上的孤独之感,真非亲历者所能体会于万一也。如果这些有价值的活资料,在 我们这代人手中不能完好地保存下来,那么很可能就会丢失,那就是我们这一代史学家的失职。”
(原载“世界周刊”2004年11月4日)
附:史学家唐德刚 病逝旧金山
【北美世界日报记者曾慧燕纽约2009/10/29报导】
两岸三地知名的历史学家唐德刚,2009年10月26日深夜11时20分,因肾衰竭在旧金山佛利蒙家中病逝,享年90岁。家属订11月8日在旧金山湾区为其举行火葬。
唐德刚妻子吴昭文28日接受本报访问时表示,唐德刚近年罹患老年失智和肾病,但拒绝接受洗肾,临终前没有遭受任何痛苦,“走得非常平静”,甚至没有住院“插管”,算是“无疾而终”。
总部位于纽约的“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会长禤福煇表示,该会由唐德刚1991年创立,会员们对唐德刚的去世,均感悲痛哀悼。唐德刚一生致力中国近代史和口述历史研究,他们希望继续唐德刚的未竟之业。 禤福煇表示,唐德刚夫妇定居新泽西州多年,因健康、气候问题,加上其子女均在加州,直到今年(2009年)5月才迁往加州。
临搬家前,唐德刚将全部藏书共计124箱书,委託發起“赠书中国计划”的退休华裔学者马大任捐赠安徽大学。
唐德刚1920年8月生于安徽合肥,人在异邦,仍心系故园,关心家乡教育事业,故将藏书悉数捐出。
唐德刚夫妇育有一子一女,长子光仪是建筑师,女儿光佩是电脑工程师,还有男女孙各一。
唐德刚幼承庭训,国学根底深厚。在重庆中央大学历史系毕业后,在省立安徽学院任教。抗战胜利后,考取自费留美,负笈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1959年获哥大博士学位。先后任教哥大和纽约市立大学,並兼任纽大亚洲史学系主任。
在史学方面,唐德刚有两大重要贡献:一是口述史,二是关于中国近代演变的“历史三峡”说。唐德刚在纽约创建中国近代口述史学会,访问经历抗战时期的老人,是他积极推广口述史研究的贡献之一。
大病初癒的唐德刚,仍好学不倦,“日夜进修不暇”,日常借助放大镜读书治史。(曾慧燕攝于2004年2004年3月22日)
左起:崔蓉芝、唐德刚、曾慧燕(摄于1989年7月28日)
访问结束后,唐德刚主动提出要与曾慧燕合影。(吴铿章摄影)
陈立夫 (左)是哥伦比亚大学中国名人口述历史计画最早拟定的五位受访者之一,唐德刚 (右)因缘际会 ,成为口述历史的先行者。图为1989年11月两人在纽约合影。(唐德刚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