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特权车横冲直撞的含义

                                 2006年8月22日

何必

军车应和地方车辆一样遵章守纪，而且作为公务车辆更应该起到表率作用。（略。）

其实，这是该节目记者的完成文稿。在播出的节目当中，导语（从“在很多人的眼里”一直到“也遭处罚”）被改了，成为个别军车违章，也受到了处罚，把特权车等等说法全部隐去；而且，在节目之后的演播室主持人点评中，一个字都没有。

其实，这个稿子在节目播出前，就被看作是很容易被拿下的稿子。我很诧异在，该节目前面的北京电视台其他节目都已经播出了同样的内容，为什么这个稿子还可能被拿下？利用当然很简单，跪惯了就很难站起来。平素里这种涉及到特权的内容是非常鲜见的，这种题材通常都因为很敏感，而不愿意被媒体费力不讨好，冒着被枪毙的风险投入人财物制作，一旦遇到封杀就会使得记者摄像乃至其他人员都跟着瞎忙活一气却什么劳动报酬都没有。

这或许可以看作是制度陷阱，如果涉及到类似敏感题材，无论从趋利避害的本性上说，还是从计件工资的激励机制上说，都会形成媒体避重就轻隔靴搔痒的习性，只做些个无关紧要的内容，说些个无关痛痒的废话，媒体与周围相安无事一派和气，共同铸就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

凡是还具备行走和观察能力的人都知道，特权车现象的存在旷日持久，并且随着与时俱进的中国特色的遍布传播，呈现出日趋浓重严峻的趋势。

北京的道路交通状况逐渐恶化到令人无法容忍的程度，这是个不争的事实。诺大的北京成为货真价实的停车场，整个城市不堪一击，稍微有点子雨雪立即就会部分甚至全城瘫痪，暴露出城市管理者的昏庸无能。这点自不必说。

问题是，在所有人都被强制性滞留在北京道路这个举世闻名的大停车场中时，众目睽睽之下，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冒出挂着军队牌照的车辆，闯入应急车道，甚至导流带斑马线或者单行线里，旁若无人地横冲直撞。

对于军队车辆感触最深的，应该是与我同为该节目策划的谭湘，几乎每天接送孩子上下学都要经过西三环，而且必定与违法行驶的军队车辆照面。他还有着湖南人特有的执拗与较劲，像唐吉诃德般的手持长矛冲向恶劣的风车，每每都要故意挡在那些非得要走应急等禁止通行的车道的军队车辆前面，与军车斗气儿。在目前当兵的不好惹的情况下，我们都为其捏着把汗：如果哪天碰到一个同样较劲的军车司机、年轻气盛的愣头青，双方弄不好跳下车来拳脚相加，接受过军事训练的兵痞们那是吃素的？那个不是什么花拳秀腿，万一擦抢走火拳脚用力的轻重缓急没掌握好，打到五脏六腑或者敏感部位，那还不吃什么都不香了？还甭说发生了这种事件现存糟糕的法律最终是否支持肇事者承担相应的责任，即使如此，真要弄得自己伤筋动骨，还不是自己倒霉？

军队的违法乱纪，在中国的首都北京尚且如此，当然其他地方的状况就更可以推想了。

从小，我就接受军民鱼水情的教育，天天看着八个样板戏、以及那些充满了革命豪情壮志的诸如“南征北战”、“英雄儿女”等等电影长大，总以为其中所宣传的都是真的，军队与人民的关系就是水乳交融密不可分的，人民军队人民爱，人民军队爱人民。

那时候，军队在人民中的所作所为也还算是奉公守法，时不常还搞拥政爱民活动。如果在公交车上碰到当兵的，通常都会给老弱病残让座位。

这一切，都随着1989年春夏之交而告结束。军队终于露出了真实的面目，拨掉了伪装。

而当中国军队的真实属性表现出来后，索性也就不再推三阻四半推半就，干脆直截了当地招呼了。

从那以后，在公交车上再看到军人，永远是与其他人一样地抢夺座位。当然，到后来，军人出行就彻底换上了便装，这下就更好啦。

中国军队在改革开放过程中，也在市场化浪潮当中不甘人后，利用现代化的装备参与市场竞争。这种趋势的危险性自不待言，假如国防线和缉私部门都动用手里的权力参与竞争，其后果可想而知。这也是最高当局不得不三令五申部队不得参与经商的原因，但其效果却有目共睹。

所以，这也才有了中国的反腐败从全国性大规模向专门在军事和司法领域里进行的奇怪现象。毛泽东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党指挥枪的说辞获得了全新的内涵和表现。

军事腐败的内幕究竟如何，显然是个非常危险的题材，如果没有三头六臂的神通、九死一生的命数、舍生忘死的气概，注定很难介入。

好在我们的人民军队倒是对自己的腐败并不小心翼翼，而是肆无忌惮地招摇过市。

腐败是什么来着？利用公权力谋取不正当利益。军事防务权力，显然是公权力吧？违法通过禁行道路，能够获取什么？获取的是便利，这种便利是其他交通主体无法获得的；获得的是威风，让道路上慢吞吞爬下的其他车辆上的男女老少们看看，什么是人民军队，人民军队爱人民，当然就得让人民给军队让路；获得的是违法乱纪却可以无法无天的快感，如果破坏规矩却能够理直气壮没有任何代价，这当然是彰显对社会公平的不屑一顾和法治的戏噱嘲笑。

这种军事腐败在伟大祖国首都明目张胆的表现，成就了无法无天的治理窘境。

现在，北京为什么突然又针对军队车辆查将起来？背后的原因，注定不是什么法制化水平的提升、城市文明程度的提高、或者其他什么堂而皇之的制度性因素，很可能是哪辆不开眼的军车阻挡了哪个职位和权力更高的领导人的路，一声令下开展这种运动式而且注定虎头蛇尾的对军车的整治。

原先为了上下班方便，我租住在长安街的延长线上的翠微大厦附近，这条举世闻名的道路，是中国式的社会主义道路的标识。我出行三天两头会碰上道路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交通警察把所有车辆都轰到边上一条机动车道上，留出两条道路来，一会儿一辆闪烁着灯光的警车引路，后面跟着一辆什么领导人的坐骥呼啸而过，此后道路状况恢复正常。

为了一个什么级别的领导人的出行，就要让所有车辆（包括军车，这时候丫挺的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等在车流之中，因为小特权遭遇到大特权，自然得回避肃静）挤到一边，全然不顾什么人人平等，不顾什么交通效率，不顾什么人民公仆身份，一副舍我其谁的霸权作风。

媒体介绍，北京交警都会记住领导人坐骥的车牌号码，为的就是能够保护其特权。而北京又是个宦官云集之处，党政军要员荟萃，真是难为了那些交警，记忆力必须好到了不致于弄错出笑话丢了饭碗还可能挨整。

这也难怪，北京道路交通状况如此之差，那些交警主要任务并不是保证道路畅通与安全，而只是为当官的服务，一般道路上堵着的人们，你死不死啊！

通看全世界，能够保持如此专制和封建特色的，已经是非常凤毛麟角的了。物以稀为贵，文明古国嘛，也算是人类追忆古代时可以观摩的现实样板。

不止如此。看看北京街头那些挂着使馆牌照的车辆，也照样横冲直撞，根本顾及什么道路标识上的令行禁止。这种状况，也举世罕见。对于各国使馆人员和车辆也实行治外法权，对于那些车辆的违法乱纪也采取外交豁免权的姿态，这种崇洋媚外的治理姿态实在是让国人颜面尽失。而使馆车辆特权化的后果，是像有的使馆人员回到自己国家后经常无视交通规则受到处罚后对中国警察网开一面的抱怨和批判——这他妈的何苦来的。

现在看来，特权车现象屡禁不止，而且愈演愈烈，似乎也在指示着中国的走向：权力扩大化、利益化、庸俗化，形成着权力对权利的极端压制，形成着官民关系的日渐紧张，形成着军民关系的日趋对立，形成着中外关系的无法平等。而这，在所谓负责任大国的喧嚣以及和平崛起的炒作当中，留下的却是令人心寒的预期，告诫着每个国民，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等级森严而且权大于法的地界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