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开车遭遇残破的公共责任体系
2006年6月6日
何必
6月5日是世界环境日,也是号召每月少开一天车的日子……“比我开车多花了1个小时,钱多花了10多块钱,觉得很累现在都腰酸背痛的。”……交管部门表示今天122接到拥堵报警量和往常早高峰还是持平。(略。)
这就是对于6月5日世界环境日,北京市民自发保护环境举措的一个具体的情景展现。显然,这种节目是经过事先安排的。5月底,北京就发出了在世界环境日这一天不开车的倡仪,并且得到了北京市环保局副局长杜局座的响应,而且还真的自己单程步行40多分钟上下班。于是,真到了当天情况会怎么样?那些果然不开车的人会遇到什么样的麻烦?道路拥堵状况是否会得到缓解?这种举措到底应该从什么层面上进行解析、判断和评价?……这些都是可以通过一个具体的人来追踪和展现的。
结果呢?节目中也算是充分表现了。这种场景,比起哪个电视剧中的精彩程度也不在话下吧。那些昏庸的电视剧编剧和导演,怎么就不知道到现实生活中这种触目惊心的景象随处可见呢?
而这种结果,也是可以预先想到的。虽然,现在的电视工作者乘坐公交车的已经是凤毛麟角,这倒不是因为公交车的金贵,却因为实在惨不忍睹忍无可忍。该节目制片人在与笔者讨论涉及公交车选题时就慨叹,现在那些年轻记者基本没有人乘坐公交车,因此对公交状况所知甚少。不过毕竟还有我这样彻头彻尾的社会底层被边缘化了的主儿每天不得不沙丁鱼般地挤公交车,对于这类选题,当然有的是感受。
看看这个不开车的主儿到底遇到了什么吧。这种景象绝不是偶然的或者个别的,凡是响应不开车号召的人都会或多或少碰到此类麻烦。
应该怎么看?
这个世界环境日,来得也真不是时候。5月10日,北京公交车全面实施IC卡,取消纸质月票,成全了公交优先向公交公司优先的利益转移;5月20日,北京市出租车全面涨价,原本要耗时到7月1日才完成所有车辆价格转换的过程,仅仅不到10天就全面完成,成全了绑架全体消费者和出租车司机利益而满足管制下的出租车公司拥有者(以及相关政府部门)中饱私囊的需求。而在这两个事件刚刚面世并血肉横飞当口,却来了这么个世界环境日,让那些平素开车人与时俱进地着实体会了一把全新的不开车的经历。
当然了,公交车还是那个公交车,出租车还是那个出租车,变了的只是价格,以及用卡消费的操作性难度。在公交车和出租车乘车环境没有丝毫改善的同时,却将价格涨了上去,成为地地道道的质次价高的劣质品。
所以嘛,别来不来就拿与国际接轨说事,也别光说什么无车日是国际潮流。无车日需要的是公共交通的全面配套。
当我们的公共交通越来越成为公交部门牟取部门私利的工具之际,世界无车日在中国的具体操作就面临着公共利益所遭遇到的巨大的羞辱与强暴,表现嘛,自然也就是那个主人公所经受的了。
而进一步可以预想,如果不开车遇到的是巨大的精力、体力、耐力、财力的付出,那么仅仅为了环境保护而付出如此的代价,对于那些还拥有着一些社会责任意识的人来说,显然是不公平的,而且也是不现实的。当初设计这个节目时也设想,如果乘坐公交车被扒手偷了钱包,一年的油钱都在一次公交车经历中丧失殆尽,当然不能奢望开车族能够将不开车之举持之以恒。
如果迫使开车族都选择自行车,抛开体力成本不说,自行车最有效出行半径仅为5公里,在日趋扩大的北京城面前也实在不足挂齿。
说到出租车到底是不是公共交通工具,这个问题在中国讨论起来更像个伪命题。西方国家出租车被城市居民所离异,并不是因为其价格,而是以公交车为支撑的公共交通体系的完善便捷安全快速的基础。当公交车仅仅成为逐利工具而越来越背离公共交通属性所要求的服务于广大城市交通出行需求时,出租车才会有现在这种不尴不尬的地位。
而且,现在拥有私家车的人,应该是所谓的白领阶层,或者我们通常自欺欺人称之为“中产阶级”的人群。这个人群之中的部分在社会责任的驱使下,选择不开车,更可以看作是一种降尊纡贵的下放之举。结果他们看到了什么呢?在当今的中国,凡是可以看作是公共产品或公共服务的,都正在被边缘化垃圾化,公共汽车垃圾化,出租车垃圾化,公共道路垃圾化,公共场所垃圾化……
清华孙立平研究结论,首先,社会分化的速度大大加快了,最终的结果是形成两个越来越大的集团,即强势集团和弱势集团。其次,这种格局趋势已基本定型化了。
那么,开车族选择不开车而使用公共交通工具,却目睹了公共品的腐劣趋势和难以忍受的服务品质,最直接而经济的选择,就是回到私家车上。
这还不用说,如此号召面对北京上百万公车无济于事到底意味着什么。
于是,社会分化也因此被加重且固化,更加坚定了公共交通只是服务于贫民的社会理念。社会也因为贫富差距的扩大和定型而显得愈发不堪一击。
还应该看到,那些选择不开车的人的观念,原本是很值得赞赏和提倡的。这是公民权利意识的觉醒以及责任意识的弘扬。但现实情况却是,面对公权力,任何公民的权利都只不过是很容易被捻死的蚂蚁,公共责任和公共理性等等堂皇的说辞,在公权力面前弱不禁风体无完肤。
具体言之,当权利碰到权力的时候,所有的宏观而抽象的教化和伦常都表现为一个个具体的操作性细节,也就是体现为:究竟该选择什么样的公共交通线路?到底该如何使用那个该死的IC卡?该怎么挤上那闷罐似的同样罪该万死的公交车?该怎么避免被贼荣幸地光顾上?兜里的钱是否足够支付出租车费从而为北京市有关部门为出租公司侵吞国民财富进行强买强卖的行径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该如何盘算不开车所付出的成本和代价,与如此理想主义行为所取得收益之间的平衡点和得失?如果应付疲惫不堪还要为环保劳民伤财的局面?当房地产开发军警车辆横行霸道等等环境污染愈演愈烈之际自己不开车能起到几许作用?
这样,不开车逐渐会成为一种时髦而奢侈的理想。面对冷酷的现实,除了听任机动车霸权,还真没有别的什么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