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公

小说、散文、回忆、游记等作品
正文

(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十九章(3-4)

(2024-07-10 22:53:50) 下一个

(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十九章

第三节:
    罗昌城明天要和岩岗跑一趟佳木斯,下班的时候,霍海仁代成功邀请他和崔哲珠明天下午去坐客:“这趟货没说着急,鸠大掌柜的这是发什么疯?!我忽悠他过两天能给伊正捎点货。”
  “拉倒吧!小日本子都鬼道,这要是领悟过来了,以后就会不往好道琢磨你,真是犯不着的事。关键是把津淳子的皮条拉好了,这俩人真挺般配,明天让我媳妇过去,帮着起哄架秧子。”罗昌城反倒觉得他和岩岗都不到场,最好连鸠尾田都不去,效果才会更好。一帮老娘们在成功家里闹哄,崔哲珠也能随便一些,在屋里想做点啥才更方便。
   罗昌城刚联系完了朴正光,朴正光很认同他的方案。这个漏洞确实太大,做完之后也有些后悔,但在当时罗昌城落不下脚,又急于抢占先机,唯恐只以成败论英雄的安德罗耶夫,另派情报站负责人来或者给罗昌城另行委派任务,不愿无所作为的坐失良机,这些硬伤也就来不及计较。
  “对王建伍的担忧,至少短期内还多余,这个人狡猾至极,在江城已经五年,满洲省委幸存下来的人,认识他的都很少。”朴正光隐隐的也有除掉王建伍以绝后患的意识,同时也感觉到了罗昌城对自己的顾忌,他更不可能不这么想,便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一步步来,不可莽动。”

   崔哲珠心里对这次聚会十分期待甚至有些焦急,虽然那天直到散场,成功也没对大家发出邀请。即便没有津淳子的事,成功都该为霍海仁拉个场子。以成功的精明不会想不到,而以霍海仁和成功的关系,也不会顾忌借成功的名义把大家聚到一块,再让成功出头应下东道主的名分。
   成功在家里请客,崔哲珠和罗昌城一样意外和兴奋。对一个职业间谍来说,能进入家庭,是最为贴近的观察,也是只比上床稍差的有效贴近方式之一。罗昌城原来围绕着津淳子设计了几套方案,现在看来都是白花心思了。没想到成功会“开门揖盗”,看来这个局长还是毫无戒备和防范。
   崔哲珠一直在反复想成功说的话,她倾向于这样的判定:成功至少看出来了她内心的焦躁和恐惧:
感觉还没有恶意,也不该会立刻构成威胁。他应该是和罗昌城的接触,就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是罗昌城的肆无忌惮,暴露了破绽,至少是被他警觉出异常,才会对她作出有些刻意为之的应酬。还不能把自己的判断对罗昌城说,这正是和罗昌城共事和共枕,崔哲珠最为痛苦的事情。
   崔哲珠后来意识到:和成功共舞时,无意的被他给试探了,感到十分懊恼,诅咒他的狡猾。成功最后的快速旋转,似乎是在向她展示自己的舞技,证实能够取代罗昌城不是口出狂言,也像是故意想让崔哲珠跌倒出丑,至少是在崔哲珠踉跄时,要玩一把趁人之危的所谓英雄救美。
   崔哲珠不能排除有被酒精所麻痹的因素,在进到舞厅后的温馨与祥和,特别是和成功卿卿我我的咿喃,确实有了兴奋的反应,本能的提防意识,暂时被降到了最低,到后来甚至是基本解除了对成功的戒备,事后对于这次行动的自我评估,细微的内心活动她也不想对罗昌城说。

  既便完全是以常人的思维,当然也能觉察到了成功的歹意。以成功的教养和身份,特别在这样初次见面的环境和气氛中,未免太洒脱了吧。大脑中只是在一直为成功寻找最能被理解的托词和解释:在温林无论是焦虑还是孤独,回家有霍海仁和赵镇妹陪伴,调侃嬉闹甚至打情骂俏中,童心未泯的惯性使然,便在恶作剧的种种场景里宣泄。
   作为休眠中的间谍人员,竟在小河沟里翻船,丢人更是致命的疏忽!崔哲珠没有防备成功会如此奸诈:看似油嘴滑舌的玩世不恭,又像挑逗勾引般的含情调笑,却暗度陈仓,借机在试探她的功底,还是自己亲口跟他说过很少跳舞。自己言行里刻意掩饰的蛛丝马迹都会让陈功对罗昌城有更加怀疑的理由。
  一个柔软女子,还在一个大男人便步灵腰的闪挪和推拥下,在急进急退的旋转中盘立自如,当时怎么就没掩饰一下,顶多就是让成功出手扶持的伎俩得逞罢了。
    勉强可以解释为崔哲珠天生的平衡能力好,就像她自诩是具有舞蹈天分一样。但那只是朋友之间交往的托词,爱信不信、爱咋想咋想,觉得借酒吹牛还是认为信口开河,怎么都无所谓。
   但是间谍需要的是自己无需解释,以行动让所有人消除一切疑虑,而不是用语言来辩解行为。  现在崔哲珠也不知道自己急于见到成功是为什么?!她只是感觉到了自己思考后的不知所措。
    让她自己感到哭笑不得的是:竟然无法否认,这样的迫不及待中,也有对异性的期许和渴望。

   成功没有恶意甚至没有威胁,应该是无需再通过见面来做进一步的判定。至于能进到成功家里,就会对成功的方方面面都有进一步的认识,这件事也并不着急,当然早点把他探寻明白会更为有利。
   罗昌城如果断定崔哲珠被成功看出破绽,在他认为的努力和争取失败,没能控制住成功,他的决定必然是清除。罗昌城的逻辑很简单:只要对潜伏计划有所察觉,又不能为我所用的,就是潜在的最危险的敌人,就必须要铲除。罗昌城自恃有能力把控自己,但崔哲珠暴露则攸关生死。
   接近成功本来就是带有自救的无奈,甚至罗昌城在无形中已经对成功产生了恼怒,崔哲珠能感觉出来。如果是对成功推测不利,这正好是罗昌城宣泄的最好理由,即便不会立即就付诸行动,也是随时随地只要他认为能够摆脱嫌疑,就会毫不犹豫的痛下杀手。以罗昌城的心胸,如果不是在休眠中绝对的不作为,他都会在顺手牵羊中,把所有被他看做是有所妨碍的人事先消灭掉。
   即使成功还没有发现什么破绽,只要和崔哲珠暧昧,哪怕崔哲珠躲避,惹烦了罗昌城都会大难临头。

   崔哲珠为类似的事情,和罗昌城发生过许多争执和辩论,理屈词穷的罗昌城最后就是一句话:“又是你那波波洛萨夫教官对你的教导,你真的中毒不浅。他那一套在欧洲,哪怕在日本都或许管用。但别忘了这是中国,特别是中国的满洲,挪过来就不好使。你在犯教条主义的错误!

第四节:
   赵镇妹下午一点,就先去将崔哲珠和津淳子接到家中,在她家闲聊一会,便留下保姆照看小女儿,让儿子去对面院的姥姥家,又和霍海仁的母亲打了招呼,才领着二人来到成功家。
   有老人在家,怎么都觉得拘束。幸亏霍大嗓门上班去了,否则霍海仁不在家,赵镇妹在家独自招待客人,更是觉得放不开手脚。赵镇妹无人诉说和倾吐:这就是家庭差异导致的自卑!
   见过女人在家里反客为主,本来就·是鲤鱼跃龙门,偏偏要给人以吃亏上当的感觉,再以作闹提高自己的身价。无论结局是啥,自己心里若还能坦然,那得有多不要脸的心理素质?!赵镇妹自愧不如。

   成功吃完饭,回到房间就睡着了——虽然一直心事重重,但回到家的踏实,很少影响睡眠。
直到被保姆张姨招呼醒,赶紧不情愿但又带有窃喜的爬了起来,睡眼朦胧的迎到客厅。
   赵镇妹在客厅就像是没看见成功出来,比在自己家还随意,旁若无人的招呼着崔哲珠和津淳子都坐下。成功倒像是客人被晒在一边,很尴尬的站不是坐不是,在一旁讪笑。
   张姨早已按照成功的安排,把水果和茶水准备好。赵镇妹拿起一个苹果,在手里掂了掂,又放回到水果筐里,才冲着坐在对面单人沙发上的成功说道:“看看我们家光腚娃娃,真会怜香惜玉,我来你家咋从没这个待遇?”赵镇妹抓起一个橘子,剥开递给津淳子,又给崔哲珠剥了一个:“到了这都别客气,除了张姨就他一条光棍子在家,到哪都没在这随便。”

   成功横愣着赵镇妹:“有你这么说话的吗?!怎么好话到你嘴里就不是个好味。”看着崔哲珠说道:“让罗太太和淳子小姐别拘束,这是应该的。你也不能拿我家当大江边了,咋痛快咋作?!”
“别不觉味了,你一回这个家,我进屋都觉得别扭。这要不是陪着客人,你一回来我都恨不能过道回我妈家去,跟你前后院我都觉得别劲。”赵镇妹撇着嘴很是嫌弃的样子,冲着崔哲珠夸张比划着:“他这人死拉儿的懒,要是没有张姨跟在后屁股收拾,这屋最多两天就变成猪圈。三双臭袜子,能塞七八个地儿,他刚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张姨回伊正还没过来,这屋进来都下不去脚。等到张姨回来,光臭袜子就给收拾出三四个单只,鞋垫都是鸡屎味儿,没洗的小褂子就团团着,都奔三十的人了……。”

 “成局长在军旅有四五年吧?!特别是军校,在我的想象中,应该是极为苛刻的。在日本因为专业的关系,我们经常去监狱,日本的监狱管理是非常严格的,一尘不染比医院还夸张。但也有幸去过一次士官学校的学生宿舍,规矩的不比监狱逊色,真的是要比日本的监狱管理还要严格。怎么会……。”崔哲珠大惑不解的像是质疑赵镇妹,又像是在诘问成功:“是不是把黄埔当做了服刑,一到队伍就成了刑满释放。都拿士兵当奴仆一样,所以连自己都照顾……。”
   成功面红耳赤的指了一下赵镇妹,很是恼怒的对崔哲珠说道:“你怎么这么善良?!她说的话你得到秦家岗的喇嘛台尖上去听,到索菲亚也得钻地下室。她家的三双袜子,就为了塞出七八个地,还专门给撕开了?!”

   像很是诚恳的对崔哲珠解释道:“我回来的时候,刚从奉天出院,她过来帮收拾过两回屋子,那个老不愿意呀。按说打小应该算是老实人家的孩子,不知道在哪学坏的,只要我有点啥事,她说话就没有不咧悬儿的时候。我的袜子就两样,怎么能收拾出三四个单只?”
“都奔三十了还不知道啥叫寒馋呢,真就好意思舔着脸往外说,你咋不跟罗太太说,你为啥就两样袜子呢?!”赵镇妹对津淳子和崔哲珠解释道:“在江城工大上大学开始住校,脏衣服都拿家来洗,总是袜子出单只挨骂,人家自己省着吃饭钱买袜子,就买一样的,回来之前数出单只就扔。从南方回来的袜子是队伍上发的,到家让我给买袜子,还一再嘱咐都买一样的……。”
  崔哲珠笑着对成功说:“霍家嫂子夸张,是指责你懒散的程度,这和“咧悬”可不是一回事。”
  成功红着的脸恢复了常态,摇着头讪笑着:“事情是有也不全是瞎编,但夸大其词的女人……。”

  霍海仁的家比成功家小得多,但能让崔哲珠感受到奢华;而成功家的宽敞明亮,却只有一派浓浓的书香气息。崔哲珠很是意外:成功表面的斯文,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嗜血军人和警察。
  一个在江西剿匪立有战功的人,手上肯定是沾满了共产党人的鲜血,回过头来还能大言不惭的今日不人不鬼。看来他根本就没拿对共产党人的屠杀当做罪恶,甚至真是看作了戡乱平叛。
  上次成功搭罗昌城的车回江城,罗昌城就把道听途说向成功核实过,回家便把温林剿匪的事,对崔哲珠说了,纯粹的闲聊,是罗昌城感到极为意外。

   成功去鹤城报到前,霍海仁特意请罗昌城吃饭,成功也过去了。霍海仁介绍二人认识,成功往返多要搭罗昌城的车,又要先把成功的三个大箱子捎着,送到温林公安局。和成功的短暂接触,在罗昌城的心目中,成功就是个富人家孩子,不知道干点啥好了,当回兵被打成重伤,以为只有当了警察,才能只打别人还不挨揍。
   自前天第一次见面,崔哲珠就不愿也没有把成功当成刽子手,而是发自内心的想和他成为知心的朋友。若不是任务所在和身份制约,崔哲珠就是一个女人,或许会发自内心的去追求他。

(请勿转载)

[ 打印 ]
阅读 ()评论 (0)
评论
目前还没有任何评论
登录后才可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