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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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三章(17-18)

(2024-09-21 16:21:14) 下一个

(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二十三章(17-18)

第十七节:

   武嫂大病不起!被雨淋透又被冷风吹得不轻,炕上癫狂得浑身水洗一般本也祛寒,缠绵中得知哑巴豆午后从三姓屯近七十里地的往返,回家还是空腹就再度翻身上马,慌忙下地给哑巴豆端饭。

   直至深夜,两人还蒙着大被嘀嘀咕咕,武嫂身体不知不觉开始发烫,哑巴豆却并无察觉。天已大亮,哑巴豆被灼热烘烤醒,才发现武嫂面红耳赤,嘴唇已干裂暴皮,见哑巴豆醒来,昏沉沉的武嫂才不再克制的剧烈咳嗽起来。

   每天这时武嫂早该起床煎包子了,哑巴豆还在梦乡里。哑巴豆慌了,着急忙慌的穿好衣服,被武嫂拉住,用微弱的声音说道:“你别不长脑子瞎跟着张罗,弄得全城都知道。你过去老婶那边,都听她的。”

 武里氏之前已经过来两趟,也不见武嫂开堂屋门,又不好守在门外,只能是关上武嫂西厢房在院内的小门,回屋呆了一会,又起身刚出屋,就见哑巴豆慌慌张张进院来。武里氏到了武嫂的炕前,摸了一下她的额头:“妈呀,这快赶上炉盖子了……。”

   慌忙给武嫂倒杯水灌下,对哑巴豆说道:“我拾掇一下就去喊郎中,你把顺子的褯子给换一下,一会来人了他那没法弄。”知道这几天早晨,都是哑巴豆帮武嫂给武顺子换褯子。

   哑巴豆把武顺子抱起来,就不用武嫂来回费劲巴力的给翻个了。这时候武里氏也顾不上客气和忌讳,她进屋里一看就是俩人昨晚没干好事,不收拾利索,也没法让郎中进来:“。。。。。快去紧把手。”

   武顺子被哑巴豆用大被裹起来,就给抱到了炕梢上,心里说不出的滋味。他老是琢磨着:没哑巴豆到家之前家里也没饿到,以哑巴豆的身份和媳妇的媚人本事,哑巴豆不但是要拉帮套过日子,关键是能不能帮忙把饥荒还给堵上,自己也好能喘出一口长气来。往下的日子,看病也不用再算计着了。

   武嫂第一晚住到南屋,还没等上哑巴豆的炕,武顺子就有预感要出事了。第二天一大早,武嫂过来给他换褯子,眼睛肿得像桃似的,两人一句话没说。武顺子头晚就没担惊受怕,丝毫都没怀疑是哑巴豆把媳妇给祸害了,倒断定是自己媳妇把哑巴豆给套了。武顺子太了解自己的媳妇了,她要是能去闯荡江湖,那可真就了不得。绺子都不用去打劫绑票了,为她干架都得忙活不过来。

   武顺子知道自己的媳妇值钱在哪,盘子和身条倒在其次。能玩腻自己媳妇的,那必定是自己媳妇先腻歪了他。这就是个活妖精,不现原形是个良家的漂亮媳妇,一旦原形毕露,家伙不好使的男人,都得躲避开她的诱惑和纠缠。晚上武嫂给武顺子洗换利索了,再去哑巴豆的南屋之前,平心静气的坐在他炕沿上,四处又仔细的打量一遍,怕有遗忘没给武顺子安置好,像是两人预谋已久一般,不需要多余废话的解释和关照,武嫂淡淡的说道:“你先睡吧,我去南屋了……。”

   武嫂的眼睛上午就完全消肿了,武顺子看到比以往清澈了许多,眼珠转悠的也灵活了许多。隔了一天,哑巴豆午间送回来一只十里香的熏鸡,武嫂撕碎了用小笸箩盛着,叫大奎一块过来和武顺子吃午饭,对大奎说道:“以后你和你爸睡这屋,我和你小舅睡你屋,晚上不许闹……。

   哑巴豆住进来,武顺子就心有不甘又心存感激的愤懑着,说不清楚该不该谢谢这个哑巴豆。寸步难行的艰难和无助,苟且偷生的残喘和怠息,迫使武顺子能设身处地,无可争奈的推己及人,私衷哀戚的将心比心:如果换上他,就是再给加俩个娘们,也不会进这个家来拉帮套。

   在昨晚之前,武顺子真就没恨过这对奸夫淫妇。但昨晚从一开始,连曾经患难与共的媳妇都恨死了。七年连屎带尿拖累的满心愧疚,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竟是杀心骤起。

   武顺子难以忍受的,是年轻的时候,自己也曾经身强力壮,媳妇就没有过昨晚的声嘶力竭。哑巴豆回来,两人可能是迫不及待,好在没过一小会,倒也想起来,又捂上了大被,可就是憋着的动静,从两个屋都开着的门,越过堂屋就悠悠扬扬的飘洒过来,哽咽哀鸣的如泣如诉,大奎偷偷的问武顺子:“我小舅和我妈,咋都像是给憋着了?还疼得一块‘嗨嗨呦呦’的……。”

   媳妇在炕上的疯姿,武顺子是太了解了,让她没咬着什么愣憋着,她的叫喊声能掀开房盖。武顺子终于也在瘫痪七年之后,第一次有了憋尿的感觉,没再往外一股一股的浠沥沥不禁。

   武顺子告诉哑巴豆不用换,哑巴豆以为他不好意思,挪走武顺子才发现,褯子竟然是干的。

   小便有憋尿感觉就可以尿进尿罐,以往一直是不知不觉的遗流,昨晚的响动,竟终结了武顺子的遗流。哑巴豆把武顺子又给抱回了去,给他重新垫好枕头,扶正靠好,把脚下的被抻好,还很歉疚:“我还以为你是不好意思呢。我给你打水去,你自己擦擦。我得赶紧出去给你俩买饭去。”

   端着盆在堂屋遇到了要往外走的武里氏,武里氏急着去苗记药铺喊郎中,又对哑巴豆说了一嘴:“打完水你就去上班吧,剩下的留着我弄,饭也不用你管了,一会郎中就过来了……。”

   哑巴豆明白这是在撵他赶紧离开家,一会被郎中撞到,一个房客能跟着忙活,都不用瞎琢磨。警察的名声臭不可闻,能在这里帮着跑前忙后的不辞辛苦,和人家娘们没牵连,鬼都不会信。

   大奎跑到北间,坐在炕沿上守在妈妈身边。屋里鸦雀无声,武顺子又像是想明白许多……。

   哑巴豆又让他感恩戴德了:一个大老爷们养着他,只要喜欢他媳妇还有钱,做起来就不难,反正自己就是个活死人,不嫌他碍事也不能跟他抢炕。但一点没嫌他脏臭,能给他换褯子伺候起居,确实很难做到。哑巴豆提溜他和摆弄孩子似的,就是自己当年的身强力壮,根本也没他的体力,更不是他的对手。难怪媳妇会发出前所未有的鬼咤狼嚎了,萌生歹意更是飞蛾扑火。
   

   南玄三叫哑巴豆回家去吃午饭,也想好好的教育开导他,怎么欲擒故纵,怎么张弛有度,怎么令行禁止,怎么难得糊涂……。哑巴豆扔下了一句:“人都让你给吓病了。”撒腿就跑了。

 “那他妈的就是她做贼心虚了!”望着哑巴豆的背景,南玄三骂了句。自己以少有的侠肝柔肠,还能把人给吓坏了,真就是不识好歹的心中有鬼,感叹道:“这还不是媳妇那,就谁都不顾了。”

   武嫂的高烧已经退去了,但体温仍然还很热,脑袋也有些昏昏沉沉,靠坐在哑巴豆的怀里。又似昨晚:或喜极而泣,终于熬过艰难;出头有日;或百般伤感,内心总觉得飘忽不定。

   哑巴豆昨天晚上,把当月薪俸30块大洋,和去三姓屯得到的30块大洋,一块都交给了武嫂。

   于铁铮的师傅诚心诚意的塞给哑巴豆50大洋,哑巴豆想到小老幺现在算是外甥,就没太心黑,扔给他20块,让他和小扒厨自己分去。即便是一家一半,也等于告诉小扒厨:以后听小老幺的。

   南玄三给送钱过来,哑巴豆确实没想到。就像他也没想到,南玄三知道他和武嫂在一起,竟然没有说难听话,连一句非议都没有一样。哑巴豆心中有数,南玄三任何事不会和他争抢,也该包括女人。就算南玄三没搞到罗英爱,对武嫂也不过是想赚个便宜打个补丁,糊弄着玩玩。

   哑巴豆手脚麻利,南玄三最多是心里多少犯点堵,也不会真就怪罪他。叫个男人,一走一过垂涎过的女人多了,相中的就都要划拉上炕,别说有没有那本事,恐怕自己的身板都吃不消。

   在温林南玄三生掰硬撧还是文火慢炖,倒也都能心想事成,但也不能一人都给罢园了吧?!

   南玄三也没“锁定”武嫂,哑巴豆才安慰自己: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也没撬大哥的行。武嫂和哑巴豆的岁数悬殊太大,哑巴豆自己都有些说不出口,砸钱出力都像是出师无名。

   南玄三心思缜密,起码怀疑武嫂是心术不正,更会担心哑巴豆不黯风情。风情月债的劳心焦思,就难免走火入魔,再弄个心意迷乱的神魂颠倒,为个老娘们真就不值,自然未必能会同意。

“我大哥给送来了,就不要白不要。”武嫂提到南玄三,就谈虎色变般的心惊胆跳,炕柜里放的不像大洋倒像地雷,说话带着颤音的心有余悸,哑巴豆笑着安慰道:“就不想让你背着饥荒过日子,明天不能光还欠债,把这些都给你老婶送去,也当拿点利息了,你先图个无债一身轻。”

 “你一个大小伙子,背着我这一家……。”武嫂心里石头落地,自是满心欢喜,又心生不忍潸然泪下,抚摸着哑巴豆的头:“为我这个老帮子,到哪都说不出口。你得听我的,还得找媳妇。”

“行,那你就给我找吧,只要愿意咱们一起过就行。”哑巴豆又压到武嫂身上:“我月月有俸饷,你就别再起早贪黑,以后早起不许卖了,好好在被窝里,陪我舒服够了,你再起床……。”

   武嫂假装气急败坏的挪开了一下,躲闪着哑巴豆:“哪有黄花大闺女能愿扎堆过的?宁愿进门当小老婆,也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

第十八节:

   哑巴豆正打算去三姓屯,请艾郎中过来给武顺子看看,哪怕能让他自己管好拉撒就烧高香。

   南玄三中午让他一起吃饭,心里还有点不愿意。哑巴豆现在巴不得南玄三中午回家就别再出来,他转两圈也就回家了。一趟三姓屯往返,光跑道啥也不干就得四个点,还得是快去快回。

   艾郎中的儿子艾宝忠,也就是三丫大哥,满口答应了,就这一半天,插空就过来。老爷子岁数大了,就先不折腾他了。如果自己拿不准,再让老爷子跑一趟。趴窝七年了,也不是急病。

   武嫂眼泪又下来了:是劝哑巴豆别再招惹袁鹤财时,提到他老丈人三姓屯的“艾郎中”。艾郎中是武顺子砸伤前,就搬到了三姓屯的。苗掌柜和苗家药铺的胡郎中,也是经过了几年才对艾郎中心生佩服的,特别是艾郎中的正骨,更是技高一筹,和武嫂几次提过“艾郎中”。

   几十里地以外,武嫂也分身乏术,而且手里不攒足钱,治到一半没见好赖,岂不是白花钱?!

   南玄三把钱送过来的第五天,武嫂的病就基本都好了,着急包子铺的买卖不能关太久了。武里氏劝她再晚开几天,借着郎中来家,知道她病了,就说身子骨撑不住,不卖早起了。

   武嫂也觉得这是最好的借口了,现在心思的和精力,得分出来一大半来,伺候好哑巴豆。按时按晌的每月30块现大洋,哑巴豆说一天不带差的。再为了忙活包子铺,委屈了自己的小男人,武嫂自己就于心不忍。既对不起哑巴豆,日久天长南玄三都会不高兴。包子铺打今以后,不再是为了挣钱,该是为了掩人耳目了。能让家里够吃够喝,武里氏借光些荤腥就够了。

   大病初愈又故意拖延了几天。彭正夫的媳妇蔓子,终于在武嫂准备要开板的前一天回来了。

   武嫂吃完了晚饭,拎着南玄三拿来的大洋,进了武里氏小院。晚上武里氏都把大门插好,东西两院的小门就都打开了,自打隔成小院就有的规矩。意在:虽然分灶单过,关门还是一家。

   彭正夫和武里氏的两间睡房都还亮着灯,彭正夫的屋里,隐隐的还能听见蔓子的说话声。武嫂快步走到北屋,拉开了武里氏的房门。靠在炕柜上纳鞋底子的武里氏,听见开门一愣。

   以为是彭正夫不守规矩,袅悄的钻了过来。武里氏既有恼怒也有窃喜。勾得住男人,哪个女人都自豪。直起身见是武嫂自觉得好笑。武嫂把钱放到了炕沿上,就跪在了武里氏的炕前。

 “你发什么疯……。”武里氏慌忙把锥子和鞋底都扔在了炕上,压低声音喝叱着,边慌忙下炕,连拉带跩的费了好大力气,才把已经满面泪水的武嫂给拽了起来:“你出什么洋相……。”

   武嫂就是想到武里氏家来还钱,还不想让彭正夫在场观摩。彭正夫的事武里氏已经不瞒着武嫂,但也都不愿意在彭正夫面前,把窗户纸直接捅漏。让奸夫和自己知心的女人往一块凑,不但是还撕不开脸皮,也是在开门捐盗,和给奸夫拉皮条没啥两样,哪个女人心里都有些犯忌。

   武嫂不想自己拎钱过来,正撞上彭正夫,让彭正夫回避到自己的屋里去,也还折腾人家。

   武里氏急切间,下炕拽武嫂不起,顺手还打了她肩膀一下,武嫂更是止不住的委屈,几乎哭出声来。“大恩大德永生难忘”、“来世做牛做马”……这类的肉麻,当面说出来都是屁话。

   武嫂只有一跪,才能把这些年对武里氏的拖累,包括武里氏帮着拉上哑巴豆的皮条,武里氏对她所有的帮衬和恩德的感激表达出来。武里氏如果不收下100块的利息,她也断然不会善罢甘休。

   饿时一口和饱时一斗,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最让武嫂刻骨镂心的是每年把粮食拉进来和每天坐在一旁帮着包包子的背影。“话上看事,事上看人”,武里氏沉默寡言,都是在用心尽力,没有老婶,武嫂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起这个家,说自己一家三口都是被老婶给救了,并不是咧悬。
   

   同龄的娘俩,在炕上抱头泣涕,不敢弄出响动。又哭又笑的聊了一个多小时,武里氏把钱袋放进了炕柜,下地在盆里捞出毛巾拧干,递给武嫂:“擦擦快回去吧,那个活驴还等着呢。”

   武嫂欠债的时候,很多话即便不涉及钱财,也对武里氏说不出口。虽然钱还了,情义上的感激,一辈子也未必能偿尽。但毕竟像是给自己解放了许多。那晚彼此倾诉许多,便几乎再无禁忌,内敛的武里氏也不再察言观色和拐弯抹角,随时便一语中的,成了武嫂依赖的主心骨。

   南玄三拿来了300块大洋,武嫂在拿给武里氏出门之前,告诉了武顺子。武顺子瞠目结舌的看着媳妇拎着沉甸甸大洋的背影,差点哭出声来。逞强好胜的武大,从不当着媳妇和孩子流泪。

   武嫂的脚步,武顺子感到了义无反顾的坚实,但不是奔向地狱的悲壮,也不是扑向青楼的惨烈。

   漆黑的夜晚,晚风习习。武顺子又似乎看到了天外的太阳,很快就又会把明媚,撒进这个曾经几乎房倒屋塌的家。希望的愉怡和沮丧的惆怅,纠葛着武顺子的感思,在锱铢必较和豪情万丈中撕裂,于患得患失和舍生取义中交错,缠绕揉合成喜怒哀乐的爱恨情仇,往复变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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