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沉眠满洲国:第十九章(9-10)
第九节:
程昱光和赵镇妹同桌,上课更被赵镇妹给掐出一块紫,正堵着气琢磨报仇呢,下课后赵镇妹就被四年级的同学抢了小布袋。赵镇妹哭咧咧的追在后面,被操场上的程昱光给遇到了。
布袋是用布缝制成的8公分左右的正方体口袋,里面填充上一半的米或豆,也叫“沙包”,是女孩子们的玩具。
程昱光不像一般孩子,打架前要先讲讲理,此刻二话没说就扑了上去,本来打不过人家,但先下手为强,一时还占了上风。人家的同班同学又上来两个帮忙,被三人围着左一拳右一脚的时候,霍海仁和卡廖夫被赵镇妹从班级里喊出了,也投入了混战。苦苦支撑即将坚持不下来的时候,老师赶来了,三人才侥幸没有吃到大亏。程昱光多挨了好几下,却不依不饶的发誓放学要报仇。
放学后拿砖头打下来三根椅子面的板条,只把手持一面的钉子砸弯,分给霍海仁和卡廖夫每人一根,还像下命令似的说道:“开打的时候,要注意反正面。”程昱光告诉霍海仁和卡廖夫,能抓住一个打老实就行,打不过的时候,反手用带钉子的那面往下拍,拍一下就得打跑一个:“今天不吓唬老实他们,没个十天半拉月,我们碰到他们还都得躲着走,要不就得天天挨踹……。”
霍海仁和卡廖夫没办法,小孩子单纯的义气和抹不开,又不能叫?,也只能舍命陪君子。
本来都是从没拿家伙打过架的好孩子,一下子就升级拿带着钉子的凶器,真要是对方顶着椅子条往上扑,抡起来怎么注意正反手?!不知道是要吃大亏还是会把人打坏,心里恐惧忐忑着。 结果对方被吓跑了一个,实力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三人没抡板条,仅凭拳脚就大获全胜。
第二天一中午,霍海仁就按照老师的要求,跑到了铁路局,去把霍大嗓门给找到了学校。
卡廖夫他爸老板子出差了,他妈妈连中国话都说不明白。程昱光不敢回家告诉他妈,霍大嗓门帮着撒谎说病了。那两个昨天挨打的孩子,家长找到了学校。霍大嗓门全权代表,给人家两个孩子家长道歉。段长大院的三个孩子,三年级一战成名,从此成为学校没人敢惹的打架大王。
“成局长,小学不过才10来岁吧?那么小就敢拿着带钉子的凶器去打架了?!”崔哲珠很是吃惊,想象不出童年的成功,按赵镇妹说是瘦得没肉还白白净净的,怎么会能有如此凶狠。
“我那时就没海仁那‘坨儿’呢,也不知道咋那么有胆量,人家拳头打在我脑袋上都嗡嗡的,上课时候骨头节子都生疼,就是不好意思当女生面哭出来。这事搁现在评论起来,敢和高年级的同学先动手,当时已经很威武了,要是正常思维就该见好就收,其实是本来心里窝火被气的。”成功有些难为情的解释着:“小孩就是在那个劲头上,走火入魔般的一根筋。当时除了大人的强制,谁也都劝不了,海仁和卡廖夫不得不跟着。现在回想都挺后悔,还是跟同学……。不过也得济于我们学校的学生,多是富家子弟,所以都是些耗子扛枪窝里横的,不像对过鬼子大院的那些人。”
赵镇妹和霍海仁中学毕业便成为了恋人。霍海仁为了显示自己够朋友讲义气,把赵镇妹“不和他玩”的挑拨离间,一次在饭桌上向成功坦白了出来。本来在儿时这就不是什么秘密,但在当面被像揭短一样的说出来,程昱光还对赵镇妹嗤之以鼻,夸张的示意着不耻。赵镇妹当即恼羞成怒,对霍海仁连撕带打:“霍海仁没你这么干的!你还少说光腚娃娃的坏话了?!”
程昱光还是不依不饶,百般添油加醋,看着俩人火拼:“当年海仁你还说人家镇妹尿炕呢……。”赵镇妹明知道程昱光是故意搓火,但毕竟是被揭到了疮疤,再是年少无知的陈年往事,也还是尴尬和难堪,尿炕都被揭了出来,也顾不了程昱光的幸灾乐祸,揪住霍海仁:“你怎么就那么缺德!”
霍海仁指着程昱光骂道:“程光腚,你再加料,你那点破事我也都给你抖落出来……。”
“嘁——,你俩都快一个锅里搅勺子了,我还能有秘密?随你大小便吧。”程昱光被叫外号很恼火。霍海仁的外号叫“祸害人”,叫起来却和本名没啥区别,这些年都叫疲沓了,他本人也麻木的和喊他小名差不多,快当成昵称了。
回击乏力就索性毫不在意,避开用外号拌嘴,就直接捅霍海仁的软肋:“你就说都是我的主意,镇妹脑袋又没让驴给踢了,她能全信吗?你是啥玩艺,她心里最有数。就算都是我使的坏,哪回是我自己单干的?!就说那年抽她家酸菜缸里的水,是谁干的?”
“海仁就是没心眼子,你才是真正的‘成价坏’!”赵镇妹指着程昱光咬牙切齿,顺势借坡下驴。
第十节:
“小老板子”卡缪夫从小就不参与他俩的恶作剧,还经常会把他俩的阴谋诡计告诉赵镇妹。为讨好女孩不顾哥们情义,霍海仁和程昱光都挺来气,小老板子却一直坚持男人不该欺负女孩子。俩人想玩邪的,都会抛开小老板子。但小老板子又经常能察觉,第二天也会教训他俩。
“程光腚”的外号,打小程昱光还没上学,就被同龄的顽童们叫起,没什么意义,就是小孩们凑合名字硬安的。但是“成价坏”的雅号,是小学快毕业了才有的,还是始于院里的大人之口。
程昱光和霍海仁一块“作祸”,坏事霍海仁干得多,坏主意都是程昱光出。 “成价”又是东北农村的土语,小孩们听着就觉得好笑,意思为“足斤足两,货真价实”。
自霍海仁坦白以后,“不和他玩了!”就成了赵镇妹的把柄,也成了成功窝囊赵镇妹的一句潜台词。
霍海仁的智商,不比程昱光低,而且被家里惯着胆大不计后果,想啥直接就干了也少有顾忌。程昱光惹了祸轻者罚站,落在他爸手里就会挨揍,干坏事谨小慎微,有了创意也反复斟酌,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躲过老娘的责罚和老爹的皮带。所以多是技术性犯罪,被破获的不多。
霍海仁最大的弱点是好逞强出风头,讲义气还不分好赖。只要能惊天动地,干坏事也在所不惜。顶缸受罚代人受过,只要有几句廉价的赞美,便沾沾自喜的昂首挺胸。往往都不用程昱光的“架拢”,就自告奋勇还振振有词:“受架拢的是孙子……。”
程昱光善于动脑筋,也确实有干坏事的天赋。表面破坏力小,效果往往要好得多,也让霍海仁十分敬佩。霍海仁不怕事大,敢用锥子扎自行车胎;程昱光怕家里赔钱挨揍,便将按钉放到车座套里。霍海仁敢用弹弓打玻璃,程昱光只能大冬天的晚上,悄悄的往人家门前浇上水……。或许打小结仇太深,赵镇妹至今仍时时刻刻的保持着对成功的张狂。只要没有陌生人在场,很少称呼他的名字,都是以“光腚娃娃”代替。既显示亲切,又隐喻进了“程光腚”的外号。
也知道自己少年时作恶太多,才多有愧疚。程昱光中学毕业后,特别是霍海仁和赵镇妹结婚后,对赵镇妹多有忍让。即便是赵镇妹找茬,也是能躲就躲,躲不开也自认倒霉,从不以牙还牙报复。
程昱光所说的酸菜缸抽水的事,发生在他们中学二年级的寒假。程昱光不知道哪弄来根大手指粗二米多长的胶皮管,拿给霍海仁,说是让他给鱼缸换水用,霍海仁接了过来,用两手弯折了一下:“这么粗给鱼缸抽水,还不把鱼给堵到管子里面了?从中间割断了,打仗的时候一人一根。”
程昱光赶紧拦住要去找菜刀的霍海仁:“成物不可毁,抽鱼缸不行,还不能抽酸菜缸?!”
俩人星期天又把霍海仁他爸霍大嗓门的自行车骑了出来,每次都是轮番骑着先蹬上“地包”,再从坡上往下放。时间来得及,上下能三五回,往下放的过程非常过瘾。
中途霍海仁想上厕所,成功很不耐烦的还骂了句:“懒驴上轿屎尿多,净是臭毛病。”
忘记了兜里没纸,霍海仁蹲在厕所里面,都快喊破了嗓子,守在外面的程昱光就是不搭理。大冬天厕所里没人,又翻了半天兜,也没找到能揩屁股的。霍海仁一急之下,干脆就把上衣兜给撕了下来。气冲冲的从厕所里出来,程昱光不见了,等了好半天,程昱光才蹬着自行车回来,谎称:看自行车后胎有点缺气,转了一大圈,也没找到打气的地方,还借不到气管子。
霍海仁明知道程昱光是故意调理他,有火又发不出。怕回家又要挨骂,便求赵镇妹帮忙。
赵镇妹不知道上了什么邪火,不帮忙还没说好听的,霍海仁一气之下:“不用你了……。”
换洗衣服时,霍海仁真就被老娘给臭骂一顿,有火没处撒,就想祸害赵镇妹,起了歹念。
先用自家的酸菜缸反复试验,觉得万无一失了。晚饭后把胶皮管子塞在大衣里,叫上了程昱光,偷偷潜入了赵镇妹家的走廊。程昱光放哨,霍海仁将酸菜缸里的水引出后,俩人便跑了。
第二天一早,赵镇妹的奶奶才发现,酸菜缸里的水已经被抽出大半。赵镇妹奶奶一跐一滑,踩过满走廊的腌酸菜水,来到了当院,抻着脖子拖着浓重的胶东腔,跺着小脚足足骂了小半天。
估计到准是霍海仁干的好事,赵镇妹气冲冲的跑着去找霍海仁,霍海仁却早就躲到了程昱光家。两人都知道祸惹大了,那大半缸的酸菜,味道好赖且不说,处理和保存不好,就全烂了。
赵镇妹没找到撒气的地,又和妈妈折腾大半天,把酸菜改腌成辣白菜。妈妈累的又好几天病病歪歪,全家吃了一冬味道怪异的酸辣白菜。因为事关重大,这件事霍海仁一直就没认过账。
(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