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风雪迷鹤城

第七节：

   南玄三半偷半抢来的女人叫罗英爱，是金善美亲妹妹。鹤城中共市委书记钱亿森，在鹤城掩护身份，组建假家庭她是女主人。姘居还不到一个月，戴眼镜的小白脸，便被金植给捕获了。 惊魂未定仍心惊肉跳的罗英爱，抱着孩子一刻不肯撒手，看着很是可怜，南玄三有些心酸。
   罗英爱和金善美生于朝鲜中西部的黄海道。光绪三十年（公历1894年），朝鲜爆发了声势浩大的东学党起义（即：甲午农民战争），波及到她的家乡。当地名绅安泰勋，响应李家朝廷的号召，组织乡勇团练，招募附近猎户70多人，围剿黄海道由元容日、任宗铉领导的2万多名农民军。罗英爱的父亲，加入了安泰勋的“山炮军”，死于两军交战中，扔下媳妇带着4个孩子。
   安泰勋是朝鲜近代著名的独立运动家，是刺杀日本政治家伊藤博文的义士安重根的父亲。民国八年（公历1919年），朝鲜爆发“三一运动”，“义兵领袖”洪范图再次起兵，以中国延边地区明月沟、凤梧洞为据点，开展独立军运动。罗英爱两个哥哥，都战死在了朝鲜江界。
  “义兵运动”是光绪三十三年（公历1907年），日本依据《日韩保护条约》，强迫朝鲜军队全部解散。抗拒解散的军队加入义兵运动，义兵人数骤增。至宣统末年（公历1911年）遍及全国，先后参加作战的人数达十四万，袭击活动三千次左右，但在日本和国内的联合镇压下失败。

   罗英爱的大哥，在民国七年带着弟弟投奔洪范图之前，把家中的房地悉数卖掉，让母亲带着两个妹妹，躲避到奉天免受牵连。14岁的罗英美（金善美），被送进入了奉天坤光女子师范学校；8岁的罗英爱，也进入了隶属于沈阳高等师范学校的奉天省立第六小学校（今：盛京小学）。原打算是让小女儿能直接读完师范。民国十年（公历1921年）罗英美毕业前夕，母亲病逝。
   罗英美毕业后，便带着11岁的罗英爱，来到江城投奔叔叔罗时开，并在日本人江城开办的第一所小学，位于埠头区“东本愿寺附属小学校（今：兆麟小学）”任教。叔叔是两姐妹父亲的同父异母兄弟，是个朝日混血儿。化名朴正光，是苏俄间谍，也是南玄三的大姐夫，举家刚由长春迁到江城。罗英美到江城后的第二年，就被叔叔介绍，加入了“光复高丽同志会”。
   后来结识了华俄道胜银行的职员钱亿森，在钱亿森的引领下，接受了中共思想教化。“光复高丽同志会”的许多志同道合的同志，被罗英爱所带动，成为江城中共的第一批信徒。根据罗时开和钱亿森的建议，罗英爱从事革命地下活动中，开始使用金善美的假名。

   民国十三年（公历1924年）初秋，江城警察局声势浩大的拉网中。叔叔罗时开专程向金善美报警，金善美和钱亿达才侥幸脱逃，逃到了奉天躲避。金善美逃离前，曾冒着危险寻找权烈恩（金植），在车站和权烈恩的住处翻个遍，也没能找到休班去了妓院的权烈恩。
   江城警察局受中东铁路的压力，又十分恐惧共产主义在东北的泛滥，经常对共产国际在江城的势力做有针对性的打击。但是国民政府的警察，还局限在敲诈勒索平民百姓的初级阶段，根本就不具备防谍防赤的能力，对苏俄及共产国际丝毫没有威胁。但中共外围组织和类似“光复高丽同志会”这类带有非法色彩的团体，便屡屡不经意间的成为江城警察局打击对象。罗时开和媳妇，带着2岁的儿子和14岁的罗英爱，一家四口一起，逃往了鹤城。   罗英爱于第二年秋，被送入四年制的黑龙江省省立第一中学（现：鹤城第一中学）。

   罗时开也是个狂热的民族主义者，次年便和朝鲜同胞一起，返回朝鲜。于朝鲜大正十四年（公历1925年），直接参与了朝鲜义士李荣九对集“乙巳五贼”、“丁未七贼”及“庚戌国贼”于一身的李完用的暗杀。因谋事不周行动仓促而失败，罗时开又逃回了苏联。
   罗时开走后一年，罗英爱便辍学在家。民国十六年（公历1927年），婶子（南玄三的大姐）把17岁的罗英爱匆匆嫁人，带着孩子去了关东州。罗英爱自小颠沛流离，对有一个稳定的家，充满了渴望和憧憬。粗俗的丈夫虽然很让她失望，但还是成为了一个勤劳体贴、善于操持家务的主妇。婚后生了两个孩子，第一个没满月便夭折，第二个儿子还不到1岁，丈夫又染上大烟。
   不到一年，吸食大烟多度的丈夫染上了痨病，卖掉了家里的粮店和门面房，偿清了丈夫欠了下的高利贷，又卖掉家里的宅子，也没保住丈夫的命，罗英爱除了儿子，就再一无所有了。就在罗英爱身处绝境无以为继的时候，钱亿森出现了。他是被中断在苏俄的学习，临时被抽回国内，参加满洲省委工作，担任满洲省委组织部特派员，负责北满地区党建和情报网的恢复。

第八节：
   钱亿森的父亲，是北大的一个校工，受到革命影响，开始参加了李大钊组织的活动。文化和觉悟太低，没能被吸收进组织，跑腿打杂放风递信，能经常得到不菲的酬劳。最大的收获，是钱亿森由李大钊亲自选定，按照共产国际统一部署，民国十年（公历1921年），进入了苏俄专门培养革命干部的政治学校——“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东方大学）”，和刘少奇成为同期同学，也是共产国际为中国专门培养的第一批学员和骨干。
   民国十二年春，钱亿森被派回满洲，进入华俄道胜银行，以职员的身份掩护，负责江城到苏俄的交通线。仅仅三个月，工作就有很大起色，又负责与激进团体的接触，物色和发展成员。25岁的钱亿森，正是春风得意，比派往内地的同学，他是幸运的。
   民国十五年（公历1926年）3月18日，北京群众五千余人，由李大钊主持，在天安门集会抗议，要求北洋政府拒绝日本联合英美等八国，向段祺瑞政府发出提出“撤除大沽口国防设施的八国通牒”。作为外围积极分子，钱亿森的父亲被指定：手持用于自卫的钉有铁钉的棒子。
   广场集会结束后，游行队伍由李大钊率领。一时群情激昂，呼啸冲向国务院。示威群众公推代表去向卫士长交涉，要求开门放队伍进去，执政府卫队长下令开枪。冲突中被击毙学生和市民达47人。伤者150余人，包括两名便衣警察、一名卫兵。或许是钱亿森之父的呼声最高，行为最为夸张，农民出身的校工，又最不像学生，据说他是在执政府卫队开枪时，被第一个打倒的。
   死者中为人们所熟知的有：北京女子师范大学学生刘和珍。李大钊和陈乔年也负了轻伤。

   钱亿森带着金善美躲避到奉天，三个月后金善美怀孕开始生病，身体一直不好。孩子出生后也体弱多病。受到惊吓又有妻儿拖累，钱亿森一方面要躲避东北军政府的缉拿，另一方面还要躲避共产国际的寻找。这时如命令他回到苏俄，也无法脱身成行；或者派往内地，那几乎就是有去无回的死路一条。最为揪心的事，媳妇孩子都病病歪歪，指望他躲躲藏藏的打短工供养。
   直至民国18年（公历1929年）初，他们自降生便体弱多病的5岁儿子，终于死于麻疹。原在江城一起参与中共早期活动的“光复高丽同志会”的同志，已是满洲省委的组织部副部长，与颠沛流离的金善美在奉天不期而遇，二人经介绍，又正式的加人了中共。次年满洲省委出现叛徒，省委书记李子芬等三十余人遭到逮捕。此后，他俩人被派往苏俄学习。
   钱亿森的母亲，到江城投奔他，华俄道胜银行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只知道被东北军政府通缉，共产国际的同事，也闹不清他母亲是否是在被东北军政府驱赶下钓鱼的。即使能确认就是来江城寻找儿子，他们也不知道钱亿森下落，甚至都不知死活。
   钱亿森的同志，只能以同事的身份，给予适当的生活接济。母亲在太古街偶遇北京租房的邻居，在跟前开了家小饭馆，生活没有着落的钱亿森母亲，便改嫁给了这个算是老乡的河北人。

   民国二十年（公历1931年）底，中共满洲省委机关，由沈阳迁往了江城。中央驻东北代表罗登贤，被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中央执行委员，并担任了中共满洲省委书记兼组织部部长。
    中共中央紧急抽调在苏俄培训的东北籍人员，回到满洲恢复各地中共组织的恢复和建设，同时设法营救被捕的同志。在苏联学习的钱亿森，一直就恐惧被共产国际追究擅自断线的问题。回国到满洲，职位起码能进入省委。刘少奇回国干了几年，现在已经是赤色职工国际执行局委员，还留在了赤色职工国际工作。钱亿森的资历，在满洲应该算是首屈一指的了。尽管在满洲也有危险，但怎么也要比去内地要好的多，在苏俄一旦遭到了怀疑和清洗，下场会更悲惨。
   金善美一再叮嘱他，设法去鹤城，找到婶婶和妹妹。她是到苏联后，通过朝鲜本土来俄的共产党员，知道叔叔罗时开在汉城行刺失败下落不明，很可能是牺牲了。她根本想不到这时罗时开也在苏俄，当然心急如焚又无计可施。利用金善美交待给他在鹤城的朝鲜人关系，钱亿森没很费事，就找到了罗英爱。他给了罗英爱一些钱，让她立即搬家，切断和现有熟悉人的所有联系。
   钱亿森身负重任，急于赶赴黑河再回江城。让罗英爱把一切安置好后，立即写信告诉他。两个月以后，钱亿森又专程来到了鹤城，把这个让他垂涎三尺的小姨子，发展成了组织外围的同情分子，也把小姨子罗英爱当成了外室。任鹤城市委书记之前的一年间，钱亿森来过鹤城四五次，但罗英爱同情分子的身份，并没告知满洲省委。主要就是考虑自己和罗英爱的安全。
   借着重新组建鹤城市委的机会，钱亿森自告奋勇来到环境恶劣的鹤城，担任了市委书记。雄心勃勃的本想按照自己的理念大干一场，没想到小河沟里翻船，鬼使神差栽到金植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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