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风雪迷鹤城
第三节:
胡川江上午才听科里的兄弟说,昨晚后半夜吴科长折腾南玄三了。吴文成的家在宝都还没搬来,胡川江唯恐中间有什么事也好有个准备,吃完午饭特意到科里约吴文成,也是想探探底:
“晚上陪科长找个地方喝顿酒去,一起过个大年初一,免得想老婆孩子,在办公室怪难熬的。”
“晚上南股长请客,你也别回家就凑一块吧,请我一人也没劲。”吴文成轻描淡写的说道。
胡川江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按照算计好的时间,午后一点从警务厅出来,骑马还雇了挂斗车跟着,在进鹤城路上的宛屯村等着。估计哑巴豆肯定得跟着,俩人骑马过来也就该冻僵了。先躲进斗车里避风缓缓,斗车里带了个泡着茶叶的暖水瓶,怀里还特意揣了一军用水壶的烧酒。等了不到一个小时,路边连避风的地方都没有,再往前路就没法走,能把斗车给颠零碎了。
风雪交加漫天都在冒烟一般,胡川江快被冻僵了,直到下午三点,才迎到南玄三和哑巴豆。果不出所料,哥俩下马都站不稳了,两匹马全身冒着哈气。哥俩只要见到客栈,就下马进去暖和透了,再继续上马赶路,中途停了六次,早晨七点出的温林城北门,整整跑了八个小时。
南玄三被胡川江领到了龙江饭店的中餐单间,冲着门口坐在主位上的吴科长一抬头,着实的是吓了南玄三一跳。立即就认出了,这正是当年被他甩在新民屯的十五旅骑兵准尉副排长!准尉副排长叫吴忠良,咋改名叫吴文成了?南玄三本来怒火满胸,现在一下子就像撒气的皮球。
“姓没改就是没换爹。”南玄三心里骂着:“这是也要玩我一把,享受令行禁止的乐趣。”
“南连副,久违了。”吴文成还是笑嘻嘻的站了起来:“真想你呀,大年初一咱哥俩团聚!”
南玄三哭笑不得,张张嘴没说出话来,心里还在暗骂:你个屄养的,喝着茶水等我冻死在半道,好捡孝帽子吧?!还是走上前去,握住了吴文成主动伸出的手:“坑爹也不带下死手的。”
“够黑的!千八百块大洋和条子,一个人就独吞了。连再吐出个二百三百的都舍不得。”吴文成喝完了三杯寒暄客套酒,第四杯端起来,就冒出来满脸的记恨:“中尉副连长都不要了。”
南玄三这才明白:吴文成不光是为了当年被耍才收拾他,还是误以为自己卷钱跑了。看来在旅部骑兵连,自己是臭名远扬了。吴文成迫不及待的报复小人,还能忍到大年初一,也算是有涵养。自己当年撇下一干兄弟傻等,带着哑巴豆偷跑,怎么说也是对不起手下那二十来号兄弟。
认出吴文成,南玄三倒是觉得被折腾也不多,报一箭之仇也对。心里一直想乐:小家子气!
当年南玄三事后还真就琢磨过,吴排副带着兄弟们在新民屯,傻屄呵呵的得几天才能归队?!
南玄三离队,带着身负重伤的哑巴豆奔着沈阳方向找郎中,怕土郎中救不了得找西医大夫。先行的士兵,扣住了个郎中,南玄三赶紧安排把哑巴豆抬进客栈,郎中给处置了一下伤口,服了像大力丸的东西,说了“命暂时无虞”后,南玄三就让找郎中的两个士兵,返回新民屯:告诉吴排副带队在那继续等候,这几天在各个方向,不超过10里地范围,挨排再捋一遍。
第二天早饭后,单独对班长交待:这个人是梁旅长特意安排他要找的。这次其实就是为了找他,他怀疑是不是梁旅长外面养的谁家什么亲戚,弄得这么神秘。回去你只许告诉吴排副,我带着他去奉天疗伤,死了没法和旅长交差。让吴排副要注意保密,带队继续搜索寻找漏网的。
班长又带着一个士兵离开,他带着剩下的两个士兵,用大车拉着哑巴豆,继续往奉天赶。第三天早晨离开兴隆堡时,打发最后两个兄弟,带着他写给旅长梁忠甲的信回旅部。南玄三带着大车赶了六个小时的路,进到奉天城,估计吴排副怎么也得再过一天,才能带队归建。
南玄三这才明白,吴排副不是为了那两天的搜索,后来知道被骗了,结下了这么大怨气。本来就是嘛,军人以服从为天职,连副的话就是命令,不存在什么骗不骗,让你迎着枪子往上顶,你敢放个屁?!旅长梁忠甲生气应该,一个小排叉子还是个副的,哪来的生气资格?!
这王八蛋是比他南玄三还认钱!为了七年前没分到钱,就记这么大的仇真不该。即便认为南玄三是小人,也该想明白,南玄三卷走的是长官的钱,少尉排长带一个班回去,不过才分到100块大洋,一个准尉排副带着两个班多跟了两天,有没再发大财,最多也就拿150块大洋。
南玄三的缴获,连长和主管骑兵连的副参谋长,外加梁旅长的副官都得沾巴点,400大洋肯定又没了。就为这550块大洋,南玄三扔掉中尉连副,也不算占了多大便宜,还值得眼红吗?!
吴文成将信将疑的仔细端详一番,最后还是看到右胸口的弹孔,才确定王文生就是哑巴豆。那天他就顾着翻哑巴豆的兜了,也没端详打量,只觉得救人多余。知道了原委,对刚才的直白有点难为情。当初排长带回去一个班,弟兄们每人分了五块大洋,剩下的都被排长给吞了。
吴文成带着弟兄们,回去连根毛都没得到。20多号人在新民屯,大鱼大肉可劲造了四天。连副南玄三发了财,等着他回来结账,名正言顺的没毛病。现在南连副拿钱跑了,当兵领饷的丘八们,当然都说兜里没钱。欠饷都不能饿肚子,到哪长官都得安排饭,没有花钱的道理。
吴文成的一个月军饷,差点都搭在了新民屯。排副摸不到空饷,想往回扣都找不到机会。
“南连副,当年全连外加旅部特务连都撒开了抓你,你带着这么个半死不活的,到底藏在哪了?”吴文成很好奇,像忘了今天找南玄三要来干啥,也是想把刚才说到钱的赤裸和算计,给遮掩过去:“当时副参谋长还说不用骑兵连,特务连就够,还是梁旅长了解你,说加上骑兵连也未必能抓到你。我们开始心里真就没服气,除非你把这小子给撇下了,否则一抓一个准。”
“我给梁旅长的信都写清楚了,还特意让一班长告诉了梁旅长,我带着哑巴豆去奉天疗伤。旅长能没看明白?我老南念书虽然不着调,这样的报告还能写不清楚。是不是那个班长没给学明白?”南玄三像是百思不得其解,故作惊讶的反问着:“我带着哑巴豆,不敢耽误一刻也不敢拐弯,直接去了奉天。这到了盛京施医院,还差点就扔在那了,抢救过来又住了一个多月。”
“你真的去了奉天?!”吴文成一拍大腿:“你不该干警察,你真该当盗匪。除了奉天,方圆200里的城镇,一个没拉,谁能想到你就去了奉天?梁旅长还骂你玩小儿科,转移视线呢。”
“肏,有那二下子,我不就当旅长了。没怕你们找呀,原来也没想不回去,在外面呆的确实懒了不愿动弹,看完病又没剩下多少钱,回去没脸见兄弟们,才改的主意。”南玄三看着吴文成,一本正经的说着:“梁旅长抓我干啥?我这是积德行善救人一命,他咋还犯上病了?!”
难为情的只是直白和误会,但该分的钱毕竟是没分到,吴文成缓过了刚才的窘迫,半开玩笑又把话给拉了回来,对南玄三说道:今非昔比了,兄弟从下属也当了回长官,那把怎么也得有一千来块吧?!当年毕竟你是长官,现在彻底来个大掉个,显得我忘本也不合适。一个槽子吃了好几年,感情不能光用钱算。江湖上有句话,就谈钱伤义谈义伤钱,可总该一人一半吧……。
明码实价的伸手要钱了!坐在一旁的哑巴豆气得只想蹦,南玄三没表示,他还不敢说话。南玄三憋着火也差点没炸,倒还是满脸的乐呵:“吴科长真是大气,毕竟现在是你他妈的骑在我头上呢,还算讲理,干!”
吴文成对南玄三骂人很习惯,见面就被骂了一句,再多一句也不生气,听到了南玄三认账,很高兴的端起酒杯,和南玄三碰了一下,喝进去后才说:“南哥就是仗义,我四脚朝天的佩服。”
第四节:
南玄三第二天要拿到500块大洋,胡川江无奈大过年的出去借了四家才给凑足,南玄三打发哑巴豆给吴文成送到办公室,但看哑巴豆憋气动了杀机的样子,唯恐他在节外生枝的惹出祸。
吴文成敲南玄三的竹杠,胡川江了解南玄三的脾气,就没去对包括温慧池在内的几个兄弟说。南玄三的处世想法和处事方法隔路,他不说明白了,很多胡川江也不理解。胡川江都觉得南玄三多是过分地死要面子活受罪,好多时候别人还看不明白,甚至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费力不讨好还洋洋得意的自诩:讲理心里就是舒服……。
让别人替他出头,他反倒会更觉得没面子,没准邪火撒不出来,就真会玩邪的。这把南玄三也是在压着火玩他的“讲理”,如果大伙知道了,就会觉得他当了缩头的王八瘪茄子了,都会想要给他出头,南玄三面子上过不去,脑袋就容易搭错弦,或许吴文成倒血霉,或者把他自己折进去。
胡川江找来了徐东波,一再嘱咐不许问南玄三,更不许告诉别人,把钱给吴文成送了过去。
南玄三和哑巴豆第二天去给温慧池老娘拜年,温慧池当天晚上,把哥几个聚到一块喝酒。温慧池大年初二请客的酒宴,表面上高高兴兴,气氛很是热闹和祥和,但南玄三就不是很舒服。关于温林和金植的事,温慧池一句都没提。就像是没让金植给他带话,也没一句的宽慰。
酒桌上李广振提到了成功,温慧池倒是饶有兴致的说了几句:家在江城势力不小,老爹死了多年,市长鲍观澄和警察厅厅长金荣桂,还都很卖面子。人现在看,也算正派,能力还不错。
大家分手的时候,温慧池对南玄三说道:“别顾头不顾腚,钱没弄多少,名声倒弄个死臭。就是矢村保你,我也不会让你当上特务股长。”没管南玄三的反应,继续说道:“回去告诉彭正夫和于铁铮,你们三个股长尽量配合他一下,先好好捧场,外来的不一定不是一家人。胡川江当初还死眼看不上你呢,你现在跟他不也臭味相投嘛。你不是最讲理吗,成功玩埋汰的了吗?”
南玄三和哑巴豆都有种感觉,温肇氏和勤子,热情中少了以往的亲切,可能是走动的少了。
陪着南玄三和哑巴豆回到了客栈,胡川江告诉南玄三:温肇氏和勤子,让他去给蝶子说媒,要把蝶子给温慧池收房,勤子不能生育。这件事还在瞒着温慧池:“这件事,兄弟你是啥意思?”
南玄三觉得温肇氏和勤子的态度,没准就是从蝶子那引起的。当初胡川江有心让南玄三娶了蝶子,南玄三也觉得蝶子不错,便经常去蝶子那献殷勤,蝶子总是不冷不热,但也没说不干。
胡川江和秦丰年是结拜兄弟,按说大伯哥不该给兄弟媳妇保媒拉纤。但这个年月活都费劲,也就不能顾及那么多了。他们哥几个躲躲藏藏的,不干在大街上公开露面,蝶子活的也挺紧吧。
南玄三大献殷勤不假,但前后差距也不大,胡川江给挑开了,相处起来反倒尴尬。不像以前逞能也是为了朋友,现在就像是打肿脸充胖子的显摆。试着抱过一次蝶子,可人家一个扭身挣脱了。打那以后,放下东西就走,再没去近乎过。
“可能勤子或者老太太和蝶子说了这事,碟子这娘们有意无意的把我卖了,没准还顺手再糟践我两句,老太太和勤子还以为我欺负人家孤儿寡母呢!我说老太太和勤子的感觉不太对劲呢。”南玄三遇事愿意多想:“不管那鸡巴事了,对她我又问心无愧。你就按老太太说的,拉这皮条吧。”
徐东波从外面进来,冻得浑身发抖:“这鬼差事,真他妈的缺德,看着人家的老婆玩。”
“什么老婆?”很少好奇的南玄三,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有了兴趣,或许是被蝶子给刺激的,非想问个明白才罢休的架势:“是谁的老婆,让日本人给弄起来的?人家老婆看着干啥?”
胡川江漫不经心的说道:“什么老婆,假的。共产党的鹤城市委书记被抓了,和他住在一块的个小寡妇带个孩子。抓来问完了本来没啥事,放了之后还要秘密布控,这死冷寒天的不是折腾人玩呢吗?!”或许蝶子的事,让他感到愧对南玄三,突然异想天开的说道:“老南,这可是你们高丽娘们,我见过两次,有鼻子有眼儿的,长得还真不错。关键是你一打眼,就知道是个好人家的女人,都是一步一步赶到了倒霉的点上了。老爷们死了,养活孩子靠个男人……。”
“南哥,胡哥真没‘瞎掰’,这小娘们真就不错!”徐东波躲着脚还在不停地搓着手:“这可不是开玩笑,小媳妇真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有说不出的那种舒服,和她大声说话都觉得欺负人。这一段在那布控,也都能看得出:就是个正了八百的好人家出身。”
“肏,你俩啥意思?让我把她直接在一个被窝里给监控了?!不认不识的就弄回家当媳妇?不说日本人能不能放手,就是温老大放人,人家干不干还两说呢!”南玄三嘴里推脱着,笑着每人递给了一颗烟:“你俩问问哑巴豆,我还没真没那么着急找娘们,着急也没这么玩的吧?!”
“南哥咋也缺心眼了呢?!”徐东波点着烟说道:“那娘们肯定知道有人在看着她呢,你把她弄走是解救。过一段真不合适再送走,你个老爷们也没赔上啥,真要是合适白捡个漂亮媳妇。”
“这玩艺多一个也累不着你。”一直没啃声的哑巴豆插了一句:“日本人玩的也太埋汰了。”
“那明早和温老大商量去!”南玄三觉得说的也都对,逛窑子还得花钱呢,费点劲也没白瞎。
(此文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