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坐镇立威。

第一节：

   到温林县上任之前，成功通过哥们霍海仁介绍，认识了江城日本河田商社送货的卡车司机罗昌城。霍海仁对成功当警察很不屑，但作为好兄弟，都已经老大不小的，总不能像撒尿和泥玩的时候，啥话都非要说清楚，达不成共识就不行。现在是人各有志，只能话到为止。
   话如果说得太损真伤了和气，或再伤感情更犯不上。霍海仁现在也是靠着日本人的招牌，才吃香的喝辣的。他觉得自己就一个花天酒地混世界的德行，成功不该如此的自毁前程。
   当警察就要遭大家的白眼，背地被人掘祖宗八代。更何况是遭人唾弃的满洲国警察。

  “改了名在江城，该认识你的还认识，你变不了脸，脸皮没变都是白玩。好在你也不想要脸了，爱他妈的谁（就）谁，爱咋地咋地，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霍海仁冷嘲热讽着：“你不愧我兄弟，还算聪明，不穿狗皮回家显摆。你最好还是快把家搬了，把你家腾出来给我住。要不然你家门上和这大院的门口，天天得有人抹大粪、倒屎尿汤子的。”
   霍海仁是考虑到温林不通火车，成功往返不便。河田商社每半个月左右都会往鹤城方向跑一趟，只要事先打好招呼，两边都把时间往一块凑凑，成功往返就能搭个顺路车。

   罗昌城是在成功坐火车去鹤城报道的前三天，就按照霍海仁安排，去鹤城的时候，把给成功装满了三个大木箱子的随身物品，送到温林公安局。罗昌城很会办事，对出来接货的彭正夫说道：江城警察厅朋友交待，替铳器股成股长送到这里，他本人过几天来接收，请你们代为保管。
   彭正夫已经接到了成功到任的通知，江城警察厅的人倒是都不认识，但不能怠慢了，如果让这司机回去说温林公安局没有懂事的，新局长来了也不会高兴，但罗昌城坚绝推辞吃饭，也没收彭正夫塞给他两块大洋喝酒钱。看着里面还衬着油布的两个大包装箱，彭正夫暗自感叹：还是江城官当的谱大呀！

   见到温慧池，成功窃喜算是命好，没遇上个绣花枕头般的官僚，这样的长官至少他应付起来，觉得能简单的多：坚决服从显示忠心，雷厉风行展示能力，搂到的多进贡……。
   成功向温慧池报到，寒暄了几句，温慧池就把杉田也叫了过来，又一起到了保安科作训室。在一张温林地形图和一张温林县城城防图前，杉田突然问成功：“你怎么看温林的城防。”
 “仅就对县城攻击来说，给我两个满员的战斗连，在没有迫击炮和重机枪的前提下，我保证2个小时突进去。如果城里没有宪兵队，或许时间更短；但如果是里应外合的偷袭，那就是另外问题了。”成功自觉得还是很谨慎，尽量把事情想得周全：“如果要说防守，我到任后需要两周准备的时间，在没有迫炮配合下，给我增配一个轻机枪小队，四挺轻机枪和机枪手，抗拒千人左右的攻击4个小时，应该能做到。据我在江城掌握的情况，北满没有整建制的义勇军，即便能号令千人的乌合之众，与正规军队一个团的战力，也要相距很远。但温林不再增加两个中队以上警察，不要说剿匪，正常巡逻可能都无法保证。”
   温林城破是在温慧池到任之前，成功按照关启庆的要求，必须让温慧池对他的能力认可，因此只要自觉得不是夸大其词，便无所顾忌。推掉剿匪任务，是他最大的心结。当下纯粹的打家劫舍危害地方的武装土匪不多，为了抢夺装备，只要觉得能赚到便宜，又不会被追到头上，也都会对日本人下手。这类武装今后的走向很难确定，或降或被剿灭，或真就和日本人公然对抗。
   温慧池对成功的说法都很认可，对成功守城4小时的把握，虽有点质疑，但觉得也不是不可能。温林的城防坚固，若指挥得当敢于牺牲，对于没有迫击炮压制的强攻，就是伤亡巨重也难以突破城池。

  “两挺机枪四个人，可以随你赴任拨给温林，其它无论是人还是枪，暂时还满足不了你。但不会到开春，争取正月前都给你配到位。我本来要求温林要配备一个警察大队四个中队，杉田副厅长也是同意的，但是省厅一直没有批复，我和杉田副厅长再去争取吧。”温慧池对成功清晰的判断很欣赏，鼓励道：“你说的很对，强攻目前的可能并不大，最大危险确实是里应外合的突袭，在温林时时刻刻都提高警惕，你得睁着一只眼睛睡觉，千万麻痹不得掉以轻心。再坚持半年吧，警察的增编得以落实，关东军剿匪也卓有成效，那时你才能舒服些，步入规范警务工作。”
  “是，卑职明白。如果有炸药，也请厅长能批点，事先预设好，据守时会借到很大力。”成功转向杉田说道：“县城的进出道路和城门周边，不可能埋设地雷，只有炸药在发现攻城就开始在城内，特别是城内四个城门附近预设，最为脆弱的城门被打开，也能迟滞向城内的穿插。”
   杉田频频点头，大加鼓励道：“成局长不愧是黄埔军官，温局长确实目光如炬，慧眼识才。”

   成功觉得自己的第一关算过的不错，又壮胆说道：“厅长说的对，在配备足够的警察前，或者国防军不能进驻，关东军的剿匪又没有完成，温林就该视为战时。一旦有大股匪徒进抵，就要发动城内居民协防。不能拿百姓当炮灰，但哪怕能协助在城内设置障碍和搭建简易工事，就能节省出警察的人力占用。”看着温慧池和杉田都在点头，胆子便更大了：“所以卑职请求，对城内包括警察，能按战时管制，特别是警察和公职人员，如果平时过分侵害百姓，不幸有攻城的战斗打响，城内的百姓反倒成为定时炸弹，远比城外多两门迫击炮更具威胁。这也有利在成功到任后，对部属的节制。警察本来战斗力就弱，再不能令行禁止，反倒去激起民变，实在不敢设想后果。”
   杉田大为高兴，他就欣赏这样敢于整肃的警官，不仅要整肃地方的治安，更要整肃警察的警纪，这是提高战斗力的捷径，也是地方稳定的必须。但出于对温慧池的尊重，只是对温慧池投去期望的目光，并没有擅自表态。温慧池心里此刻当然明白，成功是要立威，看来这位貌似文静的小白脸真敢下杀手。只要他不缺心眼，自己在温林的几员干将也别出大格，就不会把枪口对准自家人。
  “没问题，警长以下包括警长，完全可以当机立断。”温慧池看看杉田说道：“警长以上的警官，不经过正常的司法程序，不是在战斗中间，轻易被执行战场纪律，我们很难对各方解释，反而会动摇警察队伍的稳定。但适当的惩罚，成局长大可不必缩手缩脚，我希望温林成为全厅标杆。”
   成功知道警察队伍是积重难返，但自己又没想着为稳定满洲国的基业而鞠躬尽瘁，只想立威，我行我素而已。
“谢谢厅长支持！”成功向温慧池和杉田敬礼：“属下不会擅开杀戒，更不会草菅人命。但有了厅长的尚方宝剑，反倒可能连惩处都免了，特别是主要警官，成功自信能够相处甚欢。震吓住不法之徒，使其有所收敛，百姓免以苟延残喘，消除对抗的隐患，我们也避免自掘坟墓。”

第二节：

   鹤城警务厅警务科人事股长、一等警佐邵景铎是鹤城警务厅的老人，温慧池后到任侥幸弄了个没升没降，后悔当初没挺身而出，跟随温慧池去三间房。可他是读书人出身，当时在局里当着治安科的副科长，有局长的大腿抱，自然不会像快吃不上饭的彭正夫，非得抱着个二五眼的副局长小细胳膊。温慧池上任，他本来也是要被踢走的，黑龙江省警务厅出面干预和说情，但只保住了警衔给了个股长。这也就算不错了，科长肯定不能给，副科长都是日本人，还有三个一等警佐不挂长的，不也得满脸堆笑的受着？！几个月来小心翼翼的伺候着，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觉得换来些温慧池对他的好感。
   送成功赴任的，这也是件露脸的差事，虽然是科长不在，让司法科长跟来也合情理。

   本来邵景铎也是盯着温林公安局局长的位置，一直私下嚷嚷说：遴选委任，温慧池说得也不算。温林公安局局长的位置，空缺了一个多月，又让他看见一线希望，最终被成功给破灭了。
   邵警佐又觉得其实这是一个机会的重新到来。自己在各方面的花费和走动，已经得到了回报，现在额外想要这个大家都眼红的局长，根本也是不可能。即便是把这个局长位置给他，温林警察局的四梁八柱都是温慧池死党，自己过去想要捞到钱，恐怕不会那么容易。
   彭正夫以前啥也不是的时候，就是个废物点心；现在缓过阳来就是个人精。很多人私下议论，让他到鹤城监狱当监狱长，一样干的风生水起。而南玄三和王文生，这两个人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如果把谁拉倒荒郊野外的大草甸子上，背后给打一枪，非说义勇军干的，神仙都查不出来。

   为了不去省厅坐冷板凳，邵警佐几乎是倾家荡产，但在这个位置上，有两年也能恢复元气。两年后即便收回投资，不惜再次倾家荡产，想一下拿钱把温慧池给砸迷糊了，也是远远不够的。即便坐上温林局长的椅子，还得以最快的速度，敛到一笔钱，再把温慧池砸迷糊一回。温慧池才能居高喊一嗓子，他安插在温林的这几块料才能听吆喝服摆弄。
   假如没和这些大爷级的小鬼陪好了小心，掣肘得都会让你的无法动弹。没等捞到钱就和那些人对峙起来，就成了个谁都笑话的笨蛋。温慧池都没摆平，再想寻求各方的帮助，送礼的钱能不能拿得出不说，别人这个招呼，怎么和温慧池打呢？总不能要求温慧池约束或者调开他的兄弟吧？！这话即便可以明说，也就等于是自己又和温慧池对峙起来了。
   在温林有职无权，得到的就是顶缸的空牌位，鹤城警务厅的股长又没了，就弄成两头不着地。不管谁当局长被挤跑了，不可能总是没完没了的遴选。现在最聪明的先挤进温慧池的队伍，成为他的亲信。磨刀不费砍柴功的蓄势待发，择机再去接手是最稳妥的。

   邵警佐一路上琢磨着身边毛还没晾干的24岁小崽子，看面相当兵打打杀杀都未必是块料。狗尿苔都他妈的长在了金銮殿上了，上哪说理去？！两眼一抹黑就敢趟温林的浑水，真是难得的开路先，看来黄埔工兵科教的，都是打滚排雷的活。这倒是好事，他最多也就能干个一二年，预计不是死在破城，就是破城被查办；不是被手下祸害的顶罪坐牢，就是实在混不下去，懂得好歹自己主动辞职，或许还能闹个全身而退。
   温慧池的那几个死党的资历都不够硬，这一年里自己在厅里一面抓紧搂钱，一面更下力向温慧池靠拢，到时就是水到渠成的好饭不怕晚，比死乞白赖的硬往上顶的勉为其难要好得多。

   成功也感觉到这位陪他去温林的仁兄不喜欢自己，不过是职务警衔的上下有别，他才不敢不毕恭毕敬。临行前温慧池当面交待邵警佐，尽可能多的向成功介绍些温林情况，可他一路上就是闲扯。起码的礼貌和客套属人之常情，但无实际意义地假以辞色，东扯西拉地虚与委蛇，就是在糊弄成功玩。
   邵警佐陪成功一块到了温林警局，如果从表面看，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喜气洋洋的邵警佐来赴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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