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有一种人生叫生活在别处

我年轻的时候喜欢穷游，有时睡别人的被窝，半夜时常被旁边的窸窣声吵醒。我就在想人类情感的边界在哪里？性和欲望是同一种东西吗？每次的思考都让我对人类情感的复杂性感到唏嘘不已。

小白应该有四十多岁了，但他看上去只有三十出头，这可能与他是个青头有关，他长这么大还从未真正接触过女人。

他皮肤白皙，手指纤细，举止温和，说话轻柔，再化点淡妆，给人一种温婉的感觉。他穿的衣服有点陈旧，但洗的干干净净，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香水味。

他住在一个陈旧的社区，他的房间只有十几平米，是由一个过道改造而成。这种社区在城市里已经很少了。由于一些特殊的原因一直没有进行改造。住在这里的人不是上了年纪就是一些没什么正经职业、行踪诡异的人。

小白曾经是一个街道工厂的会计，说是工厂其实就是个作坊，是当年街道为解决居民的就业开设的那种简易的加工厂，制作一些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金属零部件。

他在这个工厂做了很多年，几年前辞职了，现在他一个人独居。

小白从小就与众不同，他的言谈举止像个柔弱的女子。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他就喜欢穿女孩子的裙子，他对男孩子的游戏不感兴趣。

儿时最美好的记忆是母亲带他去公共浴室洗澡，大多数这个年纪的孩子对性别还没什么意识，但是他已经感觉到男女之间的不同。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与那些阿姨不一样，但他一点都没有违和感，他感觉自己与她们是一类人。

他对自己的身体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问妈妈为什么和她长得不一样？

妈妈说因为他是男孩。

他又说他不想做男孩。

妈妈说这个不是他能决定的，他应该把自己的想法隐藏起来。

因为他的与众不同，在外面他被视为一个另类，经常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有时还会有人冲他吐口水。

他有强烈的恋母情节，母亲是他的一切。每次受了委屈他都会向母亲倾诉。

母亲对这一切非常的宽容，对他说，宝贝，不管你喜欢做什么样的人妈妈都喜欢你。

在母亲的呵护下，他的童年过的还算幸福。

小白十岁的时候母亲患了乳腺癌，家里花掉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最后母亲还是离开他们去了另一个世界。

临终前母亲拉着他的手说，孩子，妈妈不在你就得靠自己了，这个世界有很多丑恶的东西，你要保护好自己。

母亲的离世让小白深受打击，他感到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后来他上中学了，他暗恋上自己的体育老师。他写了很多日记表达自己的思念之情。后来日记被同学发现上交给体育老师。体育老师感觉受到了侮辱，当着全班同学的面一把抓住他的裤裆，然后恶狠狠的说，来让各位同学看看，你的裤裆里到底长了个什么玩意，你是个什么货色。

他被全班人耻笑，受到所有人的鄙视。他的内心深深的受到伤害，渐渐的他开始变得自闭。

母亲去世后他一直和父亲一起生活，他们过着平淡的生活。后来父亲变得很老，还得了老年痴呆，他悉心照顾一直到父亲去世。

父亲去世后他辞掉了工作，他住自己的小房子里，靠父母留下的一点钱，过着简单的生活。

他身段柔软，走在街上总是会引来路人的侧目。

一次一个卖油条的当面骂了他一句骚货。

他没有生气，细声慢语的问，我妨碍了你吗？

你没妨碍老子，但你让老子不舒服了。

那就抱歉了，他总是以最大的善意面对这个世界的恶意。

后来他得了社交恐惧症，在人群中他感到孤独和恐惧。大部分时间他喜欢留在家里。他讨厌光线，他感觉那些光线非常刺眼，他拉上所有的窗帘。他喜欢幽暗的环境，黑暗让他感到安全。

小白住在自己的陋室里过了很多年，他独自一人生活，白天大部分时间足不出户。

他记住了母亲临终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外面的世界很凶险，家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小白唯一的爱好是跳广场舞，每天晚上他都会在家里精心化妆，然后去广场，加入到跳舞的大妈中。那一刻是他生活中少有的放松时刻，他忘记了自己身份的羁绊，成为一个自由的人。

一次一个大妈要出国了，她将一只陪伴她多年的波斯猫送给了小白。那只猫长了一对蓝色的眼睛，性情非常温柔，他给它取了一个名字叫虞美人。自从父母去世后虞美人成为他唯一的情感寄托，他与虞美人相依为命。

小白的人生已过了大半，但他从未真正接触过女人，因为他内心对女人没有特别的感觉，但他仍然有正常人的性欲。有时他会感到寂寞难耐，那是他身体内的荷尔蒙在作怪，他需要排解释放这种能量。

大部分时间，虞美人总是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日久生情，小白的内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对虞美人产生了一种异性的感情，最后他移情别恋爱上了虞美人。他会当着虞美人的面自慰，幻想着他和虞美人成为一对情侣，并到达了高潮。

小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与虞美人过着平淡的生活，直到疫情爆发。

• 外面传来杂乱的敲门声。小白开门，外面站了几个穿白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通知他所在的小区发现了病毒感染者，他们要统一送到康复之家，在那里接受观察和治疗。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小白感到恐惧，他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但无济于事，很快门外传来电锯切割的声音，片刻门就被打开了。

他们给了他十分钟让他准备行李，小白感到很茫然。

他问，虞美人怎么办？

工作人员告诉他他们只需要在康复之家停留一周，一旦确认没有感染就会送他回家。

小白给虞美人准备了两周的口粮。

一个工作人员不怀好意的对他说，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会帮你处理好它的。

小白问处理好是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小白看了差点晕过去。

他本能的扯着嗓门喊道，如果你们要杀它，那就请先杀了我吧。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走过来对他说，他们只是在与你开玩笑，你不必担心，他们会照顾好你的猫。

小白离开了自己的家，被转运到康复之家。

他看到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似乎每个人的背后都隐藏着阴谋。人真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只要离开文明社会，很快就会堕落回一个原始的状态。文明世界的规矩立马消失不见，他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片未知的丛林世界。

那天老毕正在和几个人打麻将，看到扭捏从他们旁边走过的小白。

一个小混混冲着他喊，晚上睡觉把屁股捂好，小心被爆菊。

旁边人发出了放肆的哄笑声。

在康复之家，除了老弱妇孺其他的人都会被安排做一些工作。小白的工作是打扫洗手间。小白有洁癖，每天身处污水横流的洗手间，他都会感到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无从下手。经过清理的洗手间，很快就再次变得肮脏不堪。

一天深夜，小白正在睡梦中，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他醒来发现一个粗壮的男人压在他身上。他想喊但被那个男人用手掌握住了嘴巴，他挣扎了一阵子最后放弃了。第二天清晨醒来，他感到后面一阵阵疼痛，让他痛不欲生。

他惦记着虞美人，家里有一个摄像头，他可以通过手机监视虞美人的情况。想到虞美人还在家里等待他回去，内心稍微平复一点。

一周很开过去了，小白找到老毕询问回家的事。

老毕斜着眼睛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怪人。

他对小白说，你也太天真了吧，这种话都信？这种地方来了就别想着很快出去，不关上你一段时间，都不够浪费那点路费。

很快两周过去了，没有任何回家的迹象，小白心急如焚。他看着监控里虞美人吃完了所有的猫粮，它开始四处寻找食物。后来它打开了冰箱，将冷冻箱里的一块冻肉翻了出来，依靠这块冻肉它又坚持了一周。冻肉吃完后它将所有能找到的菜叶子都吃完了。

再后来虞美人变得饥饿难忍，将屋子里翻了个遍，四处寻找能果腹的东西。后来它竟然啃掉了一个纸箱子。最后小白看着虞美人进入到一种疯狂的状态，它跳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世界发出一阵凄惨的叫声，然后死在了那里。

小白目睹这一切，他精神陷入到一种崩溃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