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洲大酒店坐落在北京朝阳区的亚运村。酒店其实有非常强悍的军方背景，这一点鲜为人知。因为90年北京要办亚运会，作为亚运村的主体建筑，五洲大酒店赶前一年前竣工，并在90年初开始正式营业。

京讯总经理齐远是满族人，老姓齐佳氏，比韩一迈和罗鹰翔大了14岁。齐远刚上完初中，文革就开始了，所以高中也没念过什么书。后来齐远参军当了汽车兵，靠着敢学敢干，聪明又会做人，成功地在部队提干，做过列兵，班长，排长，连长，最后以副营长的身份转业到地方。以后的工作也一帆风顺，齐远努力通过了成人高考，曾在北京市批发过药材，水泥，钢材等，在调入中科院的时候已经是国家正处级干部了。但是中科院的学术气氛太浓，齐远感到压抑，酝酿许久，他动用了大量社会关系，拿到了工商银行的担保，跳出来办了京讯公司。

因为共同的军方背景，齐远托了战友的关系，公司最高规格的招待餐都办在五洲大酒店，可以拿到5折的优惠。这一次招待韩一迈，也不例外。

“等一会两个台长可能都来。他们都是老齐以前的战友。一台的台长老邱，二台的台长老赵。平时大家都叫他们赵台，邱台。这俩人都没什么学问，但是在部队都做过连长和指导员。老邱这人好卖弄点学问，主要还是怕知识分子瞧不起他。他一开口都是笑料，自己还不觉得，你得慢慢适应。但总的来说，老邱和老赵，都还不坏，能一起共事。但是这俩人一直较着劲呢。”罗鹰翔在路上不断叮嘱着韩一迈。

“大鸟。我在想，老齐以这种规格欢迎我，只可能有一个原因。”韩一迈望着车窗外，“那就是，过去这一年，你干得太好了。”

“可能吧。我也说了你不少好话。”罗鹰翔嘿嘿地笑了。“对了，寻呼台的领导一般是两个人，台长是一个，工程师兼副台长是另一个，俩人分工协作，各管一摊。一台的工程师姓吴，跟老邱搭档，而他的大舅哥，就是刚才在大堂找茬儿的老冯。”

“那这个吴工，业务水平怎么样？”

“北京建筑工程学院毕业的。咱也不好说人家的学校怎么样。反正这种人，塞到我的团队里来，我都不要。但是他是老阮的外甥，也是老阮大力推荐给老齐的。他可能今天也在场。”

人际关系复杂，几乎是所有中国公司的特色。只是处处小心通常是不够的，还需要事先了解清楚。好在罗鹰翔先到了京讯一年，并成功地靠自己的能力站稳了脚跟。韩一迈默默思忖着。

桑塔纳轿车很快来到了五洲大酒店。早有接待的服务员在大门口等着，将他们二人带到了包间。

齐远1米85的身高，相貌堂堂，魁梧挺拔。韩一迈不禁暗赞了一声。年近40的齐远，其英俊丝毫不逊步宏宇，但成熟与练达，却是步宏宇远不能及的。站在齐远身边的高挑美女，自然是他的秘书兼会计佟馨了。罗鹰翔和佟馨同时进公司，当时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佟馨毕业于铁道学院，也就是今天的北方交通大学。

“一迈。久仰大名。幸会幸会。”齐远紧紧握住韩一迈的手，仿佛是多年的朋友。随后把今天来的人一一介绍了。罗鹰翔所料不差，公司里该来的都来了。齐远把韩一迈的座位安排在自己身边，然后就座，其他人也跟着在圆桌周围坐了。齐远随后叫来服务员，开始上菜。

喝了两圈酒之后，谈话内容渐渐向公司业务方面靠拢。

“鹰翔可能跟你介绍了京讯的情况了吧。你有什么看法？”齐远忽然问韩一迈。其他人也暂时停止了吃喝，一起望着韩一迈。

“微机多用户系统，用来做寻呼台处理器，有创意。紧跟时代步伐。”韩一迈想尽量用词谨慎，“国内市场很大，未来十年，寻呼产业的前途也很光明。京讯作为龙头，几乎占据了所有优势。目前公司正在跨越发射台的技术瓶颈，我看可以先把这件事做好，做完美。”

“我的看法和你完全一致。”齐远喜道，“我特别欣赏微机多用户系统，这是鹰翔很有天分的创意。”

“是吗？”韩一迈讶异道，“我还以为，采用微机多用户系统，是阮工和李工的创意呢。”

韩一迈确实不知道这件事也是罗鹰翔的创意，但是老阮和老李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我们当初的设想，是建一个有全新技术的寻呼系统，完全超过军方的126台。至于怎么实现，采用什么技术，是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们的作用，是高瞻远瞩，指明了寻呼事业的发展方向。”老阮一本正经地说。

“也就是说，你们两个老的，没干什么实事。”赵台已经喝红了脸，“京讯的这些新技术，都是他们年轻人搞起来的。至于高，高什么。”他接不上了，望着佟馨。

“高瞻远瞩。”佟馨笑着替他补充。

“啊对。高瞻，远瞩。”赵台终于接上了，“那是总设计师小平同志的事。我们国家要大发展，所有的事业，都要发展。包括寻呼事业。不用你们两个来重复，重复小平同志的话。”

“老赵，你又喝高了。不能喝就少喝点。”邱台取笑道，“话不能这么说，不利于团结。老中青三结合的领导班子，可是毛主席说的。他老人家哼哼教导我们，要团结不要分裂，要光明正大，不要搞阴谋狗计。”

“阴谋狗计。嘿嘿嘿。还狗急跳墙呢。”吴工实在忍不住了，“那叫阴谋诡计，谆谆教导。还哼哼教导。毛主席躺在那儿要能听见了，肯定被您气活了，从水晶棺里坐起来了。邱台，您不会用成语就少用点吧。您没看见李总都笑喷了么？”

“我可没笑。”李总赶紧捂住了嘴。

“你们学问大。切。”邱台瞪了吴工一眼。“其实我也喜欢年富力强的。这次我没用错吧。小韩一进门，一看，衫衫有礼，生龙猴虎，我就喜欢。”

“那叫彬彬有礼，生龙活虎。”吴工道，“邱台，您说韩工生龙猴儿虎，这知道的，明白您是在夸他呢，只不过说错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拐着弯骂他呢。”

“我当然是夸他。”邱台争辩道。

“邱台确实是夸你呢。我证明。”罗鹰翔对韩一迈笑道。

“得嘞。邱台，我敬您一杯，真服了您了。”吴工说，“您请干了这杯，求求您别再说话了。”

齐远早已乐得合不拢嘴。他最喜欢看老战友吃瘪。

接下来，齐远很快安排了韩一迈今后的工作。

“你先熟悉一下情况。然后帮助罗鹰翔把发射台3.0版测试完。事关重大，别人我有点信不过，最好你们俩联手，把这事办好。如果完成得好，咱们公司的技术就完全成熟了，在全国独一家，优势占尽。”

“明白。这事至关重要。”韩一迈答应了。

“这事完成以后，京讯二台马上就能开台，你去二台当工程师兼副台长，和老赵搭档。老赵。”齐远对老赵大声道，“来来来，咱们跟一迈喝一个，为二台，也为咱们京讯的未来，干一杯。”

佟馨在一旁，笑盈盈地也碰了一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