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凤唱女儿情的这天，孙家拿到了可以在镇上居住并找临时工的居留证。

全家人兴奋得一夜都没睡好，恨不得马上就搬到镇上去。尤其是周蕙，一辈子心心念念，就想离开灵水村这个小山沟子，这回终于得偿所愿，激动的差点要给齐赫立个牌位供着。

孙惕建议等春天再搬家，说这天寒地冻的，搬家实在是不方便。但周蕙一天都不愿多等，她拿出孙凤的订婚礼金，又加上多年积攒的全部积蓄，让孙惕在镇上以最快的速度买套房子。

很赶巧，正碰上有人家卖房，一拍即合，因此房子两天就买好了。这种偏远小镇上的房子都非常便宜，但即便如此，孙惕还是花光了周蕙能拿出的最后一个铜板。房子在离岭镇最边缘的东南角，主房再带一个巴掌大的前院。房子和灵水村的结构几乎一样，不过虽然可以住人，但相当老旧，而且只有四间小卧室加一个厨房，没有厢房和后院。两侧有和邻居共用的院墙，前面却只是一道歪歪斜斜的树枝做成的矮栅栏和一个关不上的破木门。

齐啸找了几个朋友，帮孙惕一起把房子简单收拾了一下，又买了些旧砖，按周蕙的指令在院子角落盖了个鸡窝。

三五天准备停当后，齐啸特意请了假，与孙惕一起坐着冰凉刺骨的小火车，去了灵水村，帮孙家搬家。

自从孙家与镇长连了亲，村民们对孙家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全都热络的不得了。现如今见孙家鸡犬升天，便都带着礼物来送行。

送礼的人中就有黄爱书的母亲。在孙凤与齐啸订婚之前，黄家是从不登孙家门的，即使后来黄爱书和孙凤成了好朋友，两家也没有任何来往。因为黄爱书母亲极其看不上孙家尤其是周蕙的为人，说她势利眼，看人下菜碟，虚头八脑，脾气还不好，为母为妻都不够格，白长一副好眉眼儿。村里很多人都听到过她这些话。

如今她眉开眼笑地拎着东西进了孙家门，把带来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在炕桌上，“齐镇长，她孙婶子，”

齐啸急忙摆手，“婶子你可别这样说，我不是镇长，那是我爸。”

“那还不是一样？”黄爱书母亲一口颜色深重的牙，急吼吼地露了个彻底，“这包是松子，这包是榛子，这一袋子是冻梨，都是俺家爱书带给你媳妇孙凤的。虽说大城市啥都有，可不一定有咱大山里这些好东西。就是有，味儿也不一样。”

黄母刚进门时周蕙就对齐啸介绍，说这是孙凤的同学黄爱书的母亲，该叫黄婶的。

黄爱书母亲立刻纠正，“是好朋友，她们上学时最合得来，无话不讲的。”

让齐啸不明白的是，既然是好朋友，那黄爱书为什么不一起来？他想问，却犹豫着没问出来。所有涉及到孙凤的事，他都格外谨慎。

黄爱书母亲告辞的时候，周蕙跟孙赞两人热情洋溢地送她到坡口。看着她下坡走远，周蕙嘴角一歪，“这老娘们儿是属塑料袋子的，可真能装。”

齐啸注意到，村民们送的礼物大多是蘑菇木耳榛子松籽等山货。于是问孙赞，“这是山上采的？还是他们自己种的？”

见恩公下问，孙赞忙满脸陪笑，手舞足蹈地回答道：“榛子松籽这些，都是山上采的。要是前几年，蘑菇木耳也都是山上采的。但这一两年，有人开始在自家后院摆上一排排木头，打上眼儿，塞上菌种，定时洒洒水，过不上三个月，就能收蘑菇木耳了，跟山上采的一样好吃。”

搬家那天大雪纷飞，周蕙一边眉飞色舞地跟来送行的乡邻虚与委蛇，一边兴高采烈地指挥全家，把所有能带的东西都搬上了小火车，包括几十只下蛋母鸡和一大笼灰毛兔子。小火车主要是运木头，所以一共只有两节可以搭人，而孙家就占了一整个。好在天寒地冻，山里的人都喜欢猫在家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因此人并不多。

至于孙家在灵水村的房子，因为根本不值钱，也没人买，就被荒置在了那里。

就这样，孙家举家迁到了离岭镇上。得济于最看不上眼的二女儿孙凤，周蕙大半辈子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除了早先把孙惕安排在机修厂当正式工人，齐赫还把孙赞安排进了镇木材加工厂，但因为是农村户口，所以是临时工。周蕙依然在家当家庭主妇，孙梅被安排进镇初中读书。只有孙琳没有被安排任何工作，还在家里闲呆着。不过齐赫答应，只要孙琳明年考上幼师，毕业后就会被安排进镇里的小学当老师。

孙琳对此非常不满，跟周蕙大发脾气，“妈，这一定是孙凤那个小兔崽子报复我，别人都安排的好好的，怎么到我这里就啥也没有，还得我自己考幼师。如果能考上，我早就考了，还用沾她的光？什么东西，以为嫁到镇长家就没人收拾得了她了，你看这次寒假她回来，我非打得她下跪求饶不可！”

周蕙一听这话，气得脸成了一张大白板，骂道：“你个四六不懂的东西，真是个喂不饱的白眼狼，活该你啥也捞不着，就应该把你自个儿留在灵水村，你就不埋怨了。咱们全家这回得了人家镇长多大的恩典，你以为这里是你想来就能来的？你看看，就光说你弟弟成了城镇户口这一条，咱全家就得感恩戴德，念人家一辈子的好儿。何况你妹妹进了镇里念书，你爸虽然是临时工，但也进了国营企业不是？而且人家还答应，等凤和齐啸成婚后，就把咱全家都转成城镇户口。你个眼皮子浅的败家东西，以后不准再埋怨，有那精神好好准备考你的幼师才是正章。”

孙琳把一张嘴噘成两条肥香肠，“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孙凤什么时候才能成婚？”

“订婚时不就说好了，等孙凤高中一毕业就摆酒成婚。”周蕙说道。

“我看孙凤那兔崽子心思野得很，别到时候她在大城市见了世面，不肯和齐啸成婚，那我们怎么办？”孙琳担忧地说道。

这是周蕙的一块心病，所以一听孙琳提起，她本能的就开始抵触，立刻横眉立目，咬牙切齿起来，“她敢！这事由不得她。成了婚圆了房，两人从此就拴死了，看她还能蹦跶到哪里去。”

孙家搬到镇上没几天，齐赫就带着全家来贺乔迁之喜，并带来了大堆的礼物，甚至包括锅碗瓢盆等很多家居用品。

周蕙自然是竭尽所能地招待，恨不能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当盘菜炒了奉上。其中两只辛苦从灵水村带来的下蛋母鸡和水灵灰兔，还没适应环境就遭了周蕙的毒手。

席间，齐赫说起了两家的亲事，“两个孩子的订婚礼是在灵水村办的，但咱镇上还没人知道这事。”

周蕙一听，立刻明白了齐赫的意思。得了人家那么大好处，此时的她恨不得跪下自称奴才，哪里敢有半点反驳，更何况是一桩已经成交的婚事，于是急忙献策：“再办一次是不是太麻烦？要不这样，等孙凤寒假回来，让她去亲家那里住个十天半月，四邻五舍一看见，这关系不就全明白了？”

听周蕙要让孙凤去自己家住，齐啸心里暗暗激动起来。

齐赫很满意，“那敢情好。不过孙凤这孩子确实是个有出息的，等在大城市读完书，那更是不一样了。不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嫌弃咱们这小镇。”

孙赞听齐赫这样说，恨不得跪下指天发誓，“不会不会，父母都在这里，她敢嫌弃？”

周蕙更是明确地给齐家吃定心丸，“咱们定了婚，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绝对不会过河拆桥不认账。我们要是反悔，那还能在这里呆下去吗？那得遭天打五雷轰！等孙凤高中一毕业，不管上不上大学，先摆酒给两个孩子完婚，正式成为夫妻，然后孙凤就是你齐家的人了，跟我们再也没有关系！”

周蕙的卖女儿宣言让齐啸喜不自胜。齐赫夫妇心里也一块石头落了地。齐母拉住周蕙的手，亲热地说道：“这当然好，那就这么定了。以后你们孙家有什么事，就找你女婿。”

齐啸在一旁赶紧点头。

齐家告辞时，周蕙把从灵水村带来的各种山货，大包小包的塞进齐家三人的手中。齐赫推辞，周蕙几乎要翻脸，她一生中鲜有此刻这么真心诚意地送人东西。

无奈，齐家三人各自手里满满当当拎着一堆塑料袋子，在孙家老少包含感激的目送下，哗啦作响地离开了。

回到家后，齐啸在父母不解的目光下，将所有袋子都拿进了自己房间，他把各种山货摆了一炕。挨个看去，除了常吃的松子榛子等干果，大多不认得，尤其是十几种菇类。

他的头有些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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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何伟的监督下，孙凤与何琪每个周六练习一下午的毛笔字，现在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

孙凤的英语，听说读写都全面提高，这都得益于甄理的悉心教导和英语故事会的大量听读练习。孙凤曾偷偷地认真做过几套试卷，基本都能及格。

不过孙凤有自己的小算盘。

在来江市一中之前，孙凤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天才，从小学到初中的老师也都这么说。但来了一中之后，孙凤发现，这里人人都是天才，而自己也就是比一般人稍微灵气了那么一点儿。于是她悄悄把自己的定位从天才的神坛上撤了下来。

在这次的期末考试中，孙凤不想冒尖太快，担心同学们还有甄老师会放松对自己的帮助，再加上对柳老师不满，所以英语只胡乱考了个四十七分。这样孙凤的班级排名由原来的第五十名，也就是倒数第一名，升到第三十九名。因为这个名次，郑永特意把孙凤叫到办公室，阔气地用了十几个成语，铺天盖地的狠狠鼓励了她一番。

这回，英语柳老师终于看见了孙凤。只见她高高站在讲台上，扬着下巴，摆出一副大青衣的台架子，“孙凤，你知不知道，你是整个江市一中唯一一个英语不及格的学生。”

这是柳老师第二次与孙凤说话，而这些话却象一梭子子弹，把孙凤的心打成了筛子。

哼！下回还给你考个二十一分！孙凤在心里义正言辞地表示不服。

寒假开始了，同学们陆陆续续回了家，包括何琪。孙凤约好和胡敏放假第二天中午一起走。

头天晚上，孙凤就把东西收拾好，又把锁在箱子里的金镯子拿出来戴上。

第二天一早，孙凤和胡敏准备去食堂吃饭。刚出宿舍门，孙凤的手就被一只突然冒出来的大手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