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蓝家,同样的消息也送达到了蓝叔奎与白秀林的耳中。不过在离婚消息之前,蓝白紫先告诉了父母一个好消息作为餐前甜点:“爸妈,我没有失忆,我什么都记得。”
蓝叔奎与白秀林并没有惊喜,而是一起诧异地瞪大了眼睛,仿佛这是一个让人无法接受的坏消息。
蓝白紫看了父母一眼,兀自说下去:“最开始确实记不清了,全都是碎片,并且模模糊糊的,后来龙再兴来看我,他一搂我,我心里就一震。等他们父子走后,那些破碎的记忆就一点一点地连成了片,并且渐渐清晰起来。但我当时并不想告诉你们。”
蓝白紫父母的感觉永远是灵敏而悲观的,他们能从九十九分中看到蓝白紫的懒惰,马虎,不上进。能从蓝白紫的初恋中看到了一个自甘堕落而且将来会晚景凄凉的女儿。现在,他们从蓝白紫的装失忆里看到了阴谋,看到了将有他们无法接受的大事发生。
他们对了,因为紧接着他们就听到了女儿离婚的消息。于是,天轰的一声,塌了下来。
但是,当他们愤怒地质问蓝白紫离婚原因的时候,蓝白紫只是云淡风轻地说:“夫妻聚少离多,性格又不太合,没有感情,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蓝白紫只字未提龙渐飞出轨的事,也没提自己的落水跟龙渐瑶有关系。
跟龙渐飞一样,蓝白紫通报完消息后就撤离了炮声隆隆、硝烟滚滚的战场,躲进了自己的小屋。她呆呆地靠在床头,望着铁灰色的夜空,整个人像嵌在床上的一个摆设,一动不动。不知过了多久,她走到书桌前,弯腰打开最下面一个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堆密封的小塑料袋。每个袋子里都有一根或多根的又粗又长的黑发,袋子上分别写着日期。
蓝白紫把这些装着头发的塑料袋,象给死人烧纸那样,慢慢地,一个一个扔进了垃圾桶。
龙渐飞打电话给蓝白紫,说要把儿子送过来,让她在回下河镇之前与龙再兴面对面谈谈父母离婚的事。蓝白紫从来没有如此焦虑不安过。她一会儿坐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进了卧室,一会儿又跑到窗户那里往外看。她不停地喝水,似乎水中含有安定的成分,能让她镇静下来。
尽管如此,当龙渐飞抱着儿子站在门口的时候,蓝白紫依然紧张地嘴象被缝上了一样,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她直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最对不起儿子的事。
龙再兴扑进蓝白紫怀里之后,哄着她:“妈妈,太好了,你终于能记起我来了。我太高兴了,谢谢你妈妈,谢谢你没有忘记我。”
蓝白紫心里更是难过,暗自愧疚自己还不如一个孩子,同时又有些感激,“宝宝,该说谢谢的应该是妈妈。谢谢你一直这么爱妈妈。”
“妈妈,爸爸说他做了错事,所以你不肯再跟我们住在一起了。但爸爸说你永远是我妈妈,我也永远是你儿子,我们永远相爱。是不是?”
多好的孩子啊。蓝白紫几乎哽咽,她搂住儿子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地点头,并雨点一样亲吻儿子。
龙渐飞一直站在玄关处看着母子俩,心里翻江倒海一样难受。他想在眼泪出来前离开,“紫紫,我晚上再来接孩子,”又转过眼睛看着龙再兴,“儿子,好好陪陪妈妈,爸爸先回去了。”
直到龙渐飞离开后,蓝叔奎与白秀林才敢从卧室出来。三个成年人面对一个幼童,却表现出了最懦弱的一面。他们陪龙再兴玩玩具,陪他看电视,给他做吃的,给他讲故事,却没有一个人敢跟孩子好好解释一下离婚的事,全都像乌龟一样把头缩了进去,只留一个坚硬而冰冷的硬壳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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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芗请了一个月的婚假,与邵嘉咏及自己的父母离开琴川去了台湾。当天傍晚,蓝白紫下班后刚一出大楼,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乔天翊。
蓝白紫这些天总感觉情疏意懒,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她想不明白的是,离婚并没有给她带来原先预想的四九年解放的感觉,而是心里沉沉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都像被浓重的雾霾裹挟,郁郁的没有方向。
乔天翊若有若无的情愫,蓝白紫自然是有感觉的。因此她猜测乔天翊的出现是知道了自己离婚的事,于是忍不住暗骂米芗大嘴巴,这么快就把消息传了过去。
乔天翊迎上来,笑着问她:“一起去看电影?有新片子。”
蓝白紫抱歉地笑笑:“我感觉有些累,像是没睡好,所以今天哪里也不想去。”
乔天翊并不强求,说:“那走吧,我陪你回家。”
路上开始有了落叶,是变了颜色的落叶,秋天来了。
乔天翊与蓝白紫仿佛彼此拉扯着对方,以至于两人都走得很慢。蓝白紫因此更加断定乔天翊一定从米芗或者邵嘉咏的嘴里知道了自己离婚的事。于是她潜意识中一直等着他问及此事。注定会发生的事,早发生要比晚发生更仁慈。可是直到在米芗家门口互道再见的时候,乔天翊也没有提一个相关的字。
难道米芗并没有告诉邵嘉咏?或者邵嘉咏并没有告诉乔天翊?不合常理啊。蓝白紫暗自揣测着。
自从米芗与邵嘉咏领证后,蓝白紫就在抓紧找房子搬出她家,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不是太大,就是太远,要不就是还得与人合租。
第二天,乔天翊依然在伊莲娜大楼门口等着蓝白紫,并跟前一天一样,一路陪着她回到米芗家。到米芗家门口的时候,乔天翊问她:“米芗去台湾办完婚礼后,就会搬到邵嘉咏那里住,那你还继续在她家住吗?”
“我正在找房子,但一直没有合适的。”
“搬去跟我同住好不好,我那里有三个卧室。”乔天翊说完,直直地看着蓝白紫。
蓝白紫被乔天翊的大胆和直白吓了一跳,她愣了片刻后才连忙拒绝:“不行,这次我想单独住,不想再跟人合居。”
见蓝白紫紧张,乔天翊得意地笑了起来,蜜色的脸在余辉下金灿灿的,“害怕了,看你吓得小脸都白了,逗你玩呢。是这样,我的一个朋友有一个单间公寓准备出租,让我帮忙问问周围朋友有没有要租的。这个小公寓离你们公司比米芗家还近。怎么样?感兴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