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天翊在下河一站上车的时候,就知道今天的她不会有座位,于是他决定也站着,而且是在车子中部站着,因为跟她能有交集的位置,中部的概率最大。现在,她果然就站在了自己身边,还朝自己笑了两次,那么美的笑容。
当车子接近下河二站的时候,他一眼就在长长的队伍中看见了她,淡蓝的连衣裙,头发随意挽在脑后,露出颀长的颈子,正在往车上张望。
乔天翊觉得与那目光碰在了一起,他急忙慌乱地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转向排在她前面的人。他略微一查,竟有十一二个人,他便暗自为她担心,生怕她挤不上车。乔天翊将握住金属栏杆的手撤下来,抓住了一只皮圈,并叉开了他的一双大长腿,好让自己可以占据更大的地方。
车门打开,人们开始在售票员的吆喝声中上车。乔天翊再次看向她,夕阳照在她的蓝裙子上,于是那非常淡的蓝色,便象一团烟一样裹着她。有那么一闪念,乔天翊很希望那团烟散去,好让他看看那烟后的景色跟他的想象有几成相似,但随即他又在心里暗骂自己是个十足的色鬼。
乔天翊离婚已经四年,作为一个三十三岁的男人,是没有办法长时间没有女人的。但他又对女人存了十二分的戒心,轻易不敢去招惹,尤其他那一直想复婚的前妻,更是他一直敬而远之的。而且,哪怕只是一夜情,他也要有感觉的才肯,一点儿都不愿意委屈了自己。要命的是,这四年来他竟没有碰到一个让他既有感觉又能让他放下戒心的女人。直到两个月前,他在回琴川的长途车上,也是这个时间,遇到了这个女人。
当时,这个女人上车后,走到他身边,指着他身边的空座问:“我可以进去坐吗?”
那是一张中秋月亮一样的脸,不是说她的脸是有多么的圆,当然她的确是长了一张圆脸,很可爱的象猫咪的那种圆脸。中秋的月亮,给人一种离去的感觉,清冷得让人心里凄惶惶的。这女人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给人这么一种够不到的越来越远的感觉。
然而她的身体却是热情的,象深夜院门前的一盏灯,笑盈盈说着欢迎光临,让人忍不住驻足并留下。
乔天翊把座位上自己的包拿下来,放到脚底下,然后把身体贴住椅背,在自己的膝盖与前面的椅背之间腾挪出一道窄窄的缝隙。以后的日子里,他曾无数次回味这个与她初识的情节,却一直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不站起来让路,或者哪怕把双腿挪到过道来。是当时太慌乱?还是下意识的这么做?
那女人背对着乔天翊,侧着身子从那道缝隙一寸寸往里挪。乔天翊无法让自己不注意到,女人那浅灰色的薄呢小洋装,服帖地紧裹着她圆细的腰肢。腰肢以下,小洋装的摆又象喇叭花一样膨开来,衬得衣摆下结实浑圆的臀部,象蚌壳下一粒擢人眼目的大珍珠。为了让自己的身体贴合椅背那微微向后的形状,她不得不略微弓着腰,这使得她本来就后翘的臀部几乎就蹭到了乔天翊的胸。
一个柔柔的东西撩拨着乔天翊的腿,他低头看去,见一条白色嵌银线的长丝巾从那女人的脖子上几乎滑脱,然后被她带着,正蛇一般游过他的腿。乔天翊立刻紧张起来,以至于腿上的肌肉绷的象石头那样硬。
当时天还没有像今天这样热,她也穿的没有象今天这样薄,但她身上有一股热腾腾的气体辐射出来,烘得他全身的血液开始窜腾起来,随即他就感到身上开始发热,脸也发烧。
但她坐下后脸一直扭向窗外,并不曾跟他交流。
离婚四年来,他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自己需要把一个女人抱在怀里,需要去抚摸她滑腻的肌肤,需要去感受她的体温,需要去品尝她的滋味。他的心蠢蠢欲动,手痒得差点抬起来去碰触那诱人的躯体。乔天翊被自己心里的跃跃欲试吓了一跳,他急忙把头扭向另一侧的窗户,查着路边象幻灯片般一闪而过的树木,好让自己冷下来。
但接下来连着两个星期乔天翊都没有再看到她。他一时猜测她并不是常在下河镇工作。一时又猜测她是在下河镇工作,但不是每个周末都回家。一时又猜测她是不是出差了,或者她坐了另外一趟车,早走了?第三周后,乔天翊终于又看见了她。可是后来,那女人再也没有跟乔天翊有过交集,甚至都没有再注意到他,也没有一次坐在他身边。
但是,他掌握了她的规律:那就是每周五的傍晚,在下河二站,她会坐上回琴川的最后一班长途汽车,然后在琴川南站下车。
乔天翊站在人群中,眼睛的余光时刻追随着已经上车的她。那女人在人群中一点点儿挤过来,离他越来越近。谢天谢地,在这之前,没有一个可以给她停脚的地方。
乔天翊一瞥见她望向自己这边,便不动声色地侧了一下身子,旁边立刻出现了一个空隙,是一个可以供人舒舒服服站立的缝隙,这在当下的车上,简直是一种奢侈。蓝白紫毫不犹豫地站了过来,并伸手抓住了金属栏杆。
没上车时,在阳光照射下她的裙子象一股青烟。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青烟又凝成了一汪莹莹的湖水,流动的,凉爽的,舒服的湖水。她滑腻纤细的颈子有一个小小的弧度,上面软榻榻地伏着一些细软的发丝。乔天翊低眼看去,湖水中膨起两座小岛,若隐若现地被那湖水笼着,只有一痕白腻将将露出水面,在水波中微微荡漾着。
一股女人特有的馨香如寒夜中篝火上的火舌撩拨着他,他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又暗自鄙视自己的龌龊和有辱斯文。车开动后,她的身体跟着车晃动起来,一忽儿左,一忽儿右。他慌乱起来,矛盾地在她身后躲闪着,一忽儿左,一忽儿右,很快身上就汗涔涔的。
意识到自己出了汗,乔天翊暗自担心身上会不会闻起来很臭。
没一会儿,蓝白紫抓着金属栏杆的那只胳膊酸了,便撤下来要换另一只。
乔天翊赶紧说:“你抓这个吧。”一边说,一边把皮圈抻直了对着她。
蓝白紫微笑一下,把一只细白的手缠进皮圈里。
乔天翊看到她又朝自己笑了笑,但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只得掩饰般地看向窗外。
南瓜苏版权所有,谢绝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