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劳柯
第一章
王爱民一拐一拐地在我周围用白灰化了一个圈,说:“二憨子,站在这个圈里,我们不回来,你可不要出来。”我没有说话,只感觉到有点热。太阳直射在我的头上,我的影子变得很短很短。其他的小朋友就看着我笑,然后都跟着王爱民走了。
我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赵浩奇,我不知道王爱民他们为什么叫我二憨子,有一次我大着胆子要求王爱民叫我的名字,王爱民拿着手指不住地点我的额头说:“你就是二憨子。”然后他转头问其他的小朋友,“你们说他是不是二憨子?”其他的小朋友就齐声地说:“是。”声音响亮地就如电影上军队出发前的口号。
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妈见我没有回家,就急吼吼地出来找我,看到我直勾勾地站打麦场里落日余晖下,大声叫我:“你在哪里干什么?”
我说:“王爱民他们叫我在等他,还给我画了圈。”
我妈就很生气,跑过来拉我,我就蹲下不动,嘴里说:“我不出圈,他们说如果他们没有来以前我出了圈,他们就永远不和我一起玩了。”
我妈说:“你真傻,我刚到王爱民家找你,他早就回家吃晚饭了。”说着我妈就打我的头,硬硬地把我从圈拉了出来,气吼吼地拉着我来到王爱民家,他们一家四口正围着小桌吃晚饭。
我妈说:“你们要管一下你这个儿子,他老欺负我们家浩奇。”
王爱民的妈说:“怎么啦?怎么欺负你家浩奇,我们爱民中午就回来了,整个下午都没有出去。”
我妈就说:“他中午的时候给我们家浩奇画了一个圈,要他站在毒日头下面,你看看,把爱民晒的。”说着我妈就用手摸我黑黑的脸,那上面全是油。
王爱民的爸就从脚上拿下了鞋子,对着王爱民说:“有这事吗?”王爱民底着头,不说话。他爸就把他拉了起来,用鞋底打他的屁股,第一下下去,王爱民的嘴一张,‘哇’一声就哭了。她妈就赶过去拉他爸,嘴里说着:“这本来是小孩的游戏,他不出来是他的事情,你打爱民干吗?”
我妈一看情况不对,就拉着我走,临出大门时我听到王爱民的妈说:“不要你和傻瓜一起玩,你 要和他一起….”
我妈转身说:“你儿子才傻呢!”这句话被王爱民的哭声压了回来。不知道王爱民的爸妈有没有听到这句话,反正从那以后,王爱民他们再也不理我了,我只能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羡慕地看着他们又说又笑地玩耍。
王爱民的右腿比左腿短,所以走起路来总往右倒。他爸是镇上的邮递员,他们家有很多各式各样的烟盒子,王爱民把这些烟盒子叠成各种形状,有船啊,有飞机等分给小朋友玩,我也想玩,可是他从来不给我玩。他们家还养着一条大黄狗,一到夏天的时候就吐着舌头,舌头长长的,其他的小朋友都可以摸狗的舌头,我甚至都不能走近它,一看到我,它就会舌头收起来,把尾巴直挺下来,做出要咬我的架势。
每天天快黑的时候,王爱民都和其他的小朋友牵着狗出来玩,我只能远远地跟着。我们村有个傻子叫李本营,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躺在我们村西的一棵大槐树下一动不动。王爱民和他的狗以及其他的人就围住了李本营。
王爱民说:“我们把尿撒在他身上。”说着他自己解开了裤衩,其他人见状也都解开了裤衩,那只狗也抬起了一只后腿。王爱民嘴里叫着:“一,二,三,开始。”所有的尿都扑向了李本营,不一会功夫,他赤裸的上身就湿漉漉的,弥漫着一股臊味。
等所有的尿都撒完了,李本营还是没有动。王爱民就问:“还有谁有尿?”众人都说没有了,连那只狗也摇了摇头。这时王爱民一转身就看到远远地站着我。
“二 憨子,你过来。”我听到他叫我,就既担心又高兴地走了过去。
“你有尿不?”王爱民问我。
“有。”我说。
“往他身上撒。”王爱民命令我。
我看了一下李本营,走上前去却不敢撒尿。
“怎么不撒?”
“我害怕!”我说,“我怕他醒了打我。”
“再不撒我就让狗咬你。”说着王爱民把他的大黄狗往前拉了拉,大黄狗身体后撤,做出要扑我的架势,把我吓得倒退了两步。
正当我不知所措时,李本营的哥哥李本寨来了,他大我们几岁,身材魁梧地象半截铁塔。
“谁又在欺负我弟弟?”他大踏步地走过了,两只脚溅起的沙土使他好像踏着云而来。所有的人都怕了。还是王爱民聪明,他指了指我说:
“是他,你看他离李本营最近。”
还没有等我说话,李本寨就来到我的面前照着我左眼就一拳,我感到我的眼前全是星星。
因为李本寨这一拳至少使我戴了半个月的纱布,小朋友们和班上的同学都不再叫我 ‘二憨子’,改叫我独眼龙。刘美霞也这样叫我,让我很伤心。
我认为刘美霞是我们班上最漂亮的,一上学她就坐在我前面,我总能从后面看到她白白的脸帮,总想着和她一起玩,可是她从来都不和我一起玩,总和王爱民他们在一起。在我被李本寨打后的一个月,王爱民突然对我说:
“想和刘美霞一起玩吗?”
“想!”我说。
“想就要有行动,看过电影不,你要去约她。给她写封信。”王爱民给我出主意。
我说:“我不敢。”
“不敢怎么行,我帮你写了一封,你只要给她就行了。”说着王爱民递给我一封封好信,“你不能看,已经封好了。”
那天放学以后,我把那封信交给了刘美霞,我认为那是我一生中最大说的壮举。可是刘美霞仍然不和我玩,从那以后她和王爱民走的更近了。
王爱民没有和刘美霞结婚,在他二十岁那一年,他和前村村长的女儿结婚了,那个姑娘是我们那儿十里八里最为漂亮的。在李爱民结婚两个月以后,我也结婚了,是我们后村的一个老实巴交的姑娘,我很满意。
到了第二年,李爱民有了儿子,我有了一个女儿。刚过满月,我就戴着自己的老婆去镇上卫生所里戴环,‘一个孩子要戴环’是国家政策。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了李爱民,他问我:“干吗去了?”
我说:“去镇上的卫生所了。”
“不会给你的老婆去戴环了吧?”
“是的。”我说。
“你真傻,还不趁着年轻要第二胎。”王爱民说。
“国家只准要一个小孩啊。”我说。
“那是对城里人说的,农村人要一个小孩怎么够啊。”王爱民说。
“我觉得够。”我说。
王爱民没有说再说话,等我们走远了,我听到他对旁边的人说:“这家伙长大了还是这么憨,一点都没有变聪明。”
王爱民说要就要,不久他老婆的肚子就又鼓了起来,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镇里,镇上就派专门管计划生育的主任带着人开着卡车来了,我见过这帮人抄家,他们什么都要,他们一旦去谁家,谁家的房子里就会只有四壁。
我着实替王爱民担心一阵子。不过王爱民有办法,提前几天就把老婆转移出去,等村支书领着抄家队来得时候,王爱明只穿一个裤衩,右腿比左腿细出一大截,两着手扶在门框上,堵在门口,见他这样子,支书就说:
“这王爱民一向遵纪守法,而且你看他从小由残疾,主任,你看这样怎么样,你们先回去,我好好给他商量一下,让他老婆去流产。”
计生办的主任看到王爱民这模样,又听支书那样说,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事后王爱民问我:“你知道村支书为什么给我说好话吗?”
我说:“不知道。”
王爱民说:“我提前给他送了礼物,而且说如果我的东西都被搬走,等我老婆流产以后就住在村委会的房子里。”
王爱民如愿以偿地要了第二个孩子,可惜是个天生傻瓜,他又以这个为理又要了第三个孩子,是个天生的婴儿瘫。有了三个孩子又要给小孩子看病的王爱民手头开始紧了起来。
当时村西头正在修铁路,修筑队在铁路的两边仍了很多不用的铁轨,刚开始时没有人敢拿,后来有人拿了发现没有事,拿的人也就多了起来,王爱民拿了很多,卖了不少钱,有一次他在我们家喝完酒对我说:
“西地里那个工棚里已经没有了人,那里留下很多废铁轨,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拿,现在村里的人还不知道,等知道了,一会就被抢光了。”
我说:“我不敢。”
王爱民说:“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们是去捡,又不是偷,你去看看,除了你们家,谁家没有拿铁轨卖过钱啊。”
我爱人说:“既然不是偷,你也跟王爱民去拿一点吧。”
我就跟王爱民到了村西的工棚,看到里面真的好多铁轨,王爱民就开始往自己的板车上装,我胆战心惊地拿了一小块放在我带的塑料袋里就急匆匆地赶回了家,我听到王爱民说我真胆小。我把那一小块铁轨藏在床下面,一直没有敢拿出去卖。
等废弃的铁轨拿完了,有人就去偷铁路上的铁轨。这一下事情闹大了,我们村进驻了县上的工作队,天天用大喇叭讲话,要求偷铁轨的人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
我床下的那段铁轨对我来说成了定时炸弹,它使我和我爱人坐立不安。就这样过了三天,我对我爱人说:“我要去自首。”
我爱人说:“告诉工作队说这铁轨是废弃的。”
我说:“我知道。”就拿着那段铁轨去工作队自首,那个队长让我把铁轨放下,然后给派出所打了电话,不一会公安就鸣着警笛来,把我铐在车上,然后拉着我满街转。
当转到王爱民家门口时,我看到他正在门口喝面条,他把一大坨面塞进嘴里,边嚼边说:“真是个二憨子。”
第二章
“浩奇,再吃一碗。”看到我吃完碗里的最后一个饺子,岳母忙接过空碗,边往碗里盛饺子边说。
“别撑着他。”靠着门框蹲着的我岳父看了一下我岳母说:“这都是第四碗了,还行吗?浩奇。”
“就你老头子多话,年轻人干了一上午活,怎么就不能多吃一点。”说着,我岳母又给我盛了满满地一碗饺子。
我岳父皱眉看了一下我岳母,没敢说什么,他抬起右手往自己上衣左边的口袋里摸。看到这个动作,我知道他的岳父要掏烟,赶紧拿起桌上的烟抽去一根来恭恭敬敬地递给我岳父,然后打着了火机。我岳父的眉头一下子舒展开了,把含着烟的嘴凑了过去,这时从他额头上掉下了一只苍蝇,正好落在我的碗里。
“蝇子!”扶着桌边站的小娟用小手指着我的碗说。
我低头往碗里看了一下,白白胖胖的饺子象鲫鱼的肚子。“在那儿呢?”他边找边问。“在那儿。”小娟继续用手指着。我看到一个黑黑的绿头苍蝇在一个饺子上爬动,就用筷子去夹,夹了一下没有夹住,我又夹了一下,还是没有夹住。
我一急就把自己已经憋了半天的屁清脆响亮地放了出来。
所有的大人都没有吱声,我爱人嘴撇的象含着一颗硕大的鸡蛋。“爸爸傻,爸爸放屁。”这时小娟用小手拍打着桌面说。我岳母看了看那一碗饺子说:
“还能吃吗? 如果真的吃饱了,这一碗你就吃一半吧。”
“能!”我说着,放下筷子用手指把那只苍蝇捏了出来,顺便也把那只饺子拿了起来塞进嘴里。这时,我爱人问小娟:“小娟,爸爸傻吗?”“傻,爸爸傻。”她又问:“小娟,爸爸精吗?”“不精,爸爸傻。”
我就笑,一不小心把已经嚼碎的饺子又一下子喷到碗里,脸憋得红红的,象刚刚下了蛋的小鸡。
等我好不容易吃完了饺子,我岳父边吸烟边说:“浩奇,明天我就带着你去车站,本钱你们就不用愁了,我先帮你带着。”
“爸,你要多带他几天,他有点傻,不会算账。”我爱人说。
“他只是实诚。”我岳母说,“让你爸好好带带他,这换破烂又不是考大学,好好学学就会了。”
我岳父瞟了一眼我岳母说:“这换破烂说容易就容易,说难也就难,可不是每个人都干得了的。”
“别人都不行,就你行。”我岳母边收拾桌上的碗筷边说。
“妈,爸这不是在教浩奇吗。”我爱人说,“爸,他不会算账,前几年他跟别人一起去卖冰糕,从冰糕厂里买出来的时候一毛钱一块,他自己买八分钱一块,回来说每一块还赚了两分钱。”
“我早就会算账了。”我嘟囔着说。
我岳父说:“这个算账我倒是不担心,带他几天就学会了。不过这车站可比得我们这里的村庄,大的很,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一定要小心,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我总结了一下,你明天跟我去车站,千万不要偷东西,这一点我放心,浩奇胆子小。还有一定要注意不要收私货,就是来路不明货,即使不是你自己偷的,买私货也是犯法的,犯法的事情我们不做。再有,我们要用公平秤,不要用大秤,坑人的事情我们不做…..”
“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怎么赚钱啊?”我岳母不满地说。
“我干了那么多年,都是这样做的,不是照样赚钱了吗?” 我岳父说。
“你才赚几个钱,同样是换破烂,你看人家老贾头,每个月都可以赚上百块呢,看人家的房子盖得跟宫殿似的。”我岳母说。
“我这钱赚得踏实,这不是在教浩奇学好吗。” 我岳父说,“浩奇,我的话记住了吗?”
二憨说:“记住了,不偷东西,不买私货,不用大秤。”
“记住这三条,我们就可在车站吃得开。” 我岳父站了起来,继续说:“我们有力气,可以把在当地赚不到钱的东西拉到我们这个地方卖,总能赚到钱。”说着我岳父又把自己的右手抬起来往自己上衣左边的口袋里摸,我赶紧递上一支烟。
我确实不憨,不几天就跟自己的岳父学会了算账,一个星期下来也就可以单独下乡收破烂了,我把岳父告诉我的三不记得牢牢的,第一个月回家,还掉我岳父借给我的本钱,我不多不少正好赚了二十块。小娟就用小手拍那些扎成叠毛票,我爱人问她:“这都是你爸爸赚的,你爸爸傻吗?”
“不傻,爸爸精。”小娟说,于是我就笑,笑完以后我说:“我忘了,离开车站的时候,我还给小娟买了肉盒子呢。”
“在哪里呢?”我爱人问。
“我放在板车车把塑料袋里。”
“还不快去看看,都一天多了,还能不能吃。”我就跑了出去,发现车把上好多苍蝇。我把肉盒子从塑料袋里拿了出来,闻了闻还挺香的,走到房子里就把肉盒子递给自己的女儿。
小娟拿着肉盒子,看了看却不吃。
“吃吧,很好吃的。”我对她说。
小娟转头对自己的妈妈说:“妈妈,我不吃这上面的虫子。”我爱人就凑过去看,发现肉盒子上面全是白白的蛆虫。“都生蛆了,怎么能让孩子吃。”说完就把肉盒子仍了出去。
我跑了出去又把肉盒子拣了回来,说:“让我把蛆弄掉。”说着就用手捡蛆,花了很大劲才拣完,他又把肉盒子递给小娟,小娟不要。我爱人说:“你自己吃吧。”
我就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小娟说:“爸爸傻,爸爸吃虫子。”我就笑。
第三章
自从我换上了破烂,小娟的玩具和衣服开始多了起来,虽然这些衣服都不是新的,但是穿在小娟身上在我和我爱人看来都是漂亮无比。
直到小娟上初中才开始不要穿我收破烂拣出来的衣服。
一些老主户总把东西卖给我,我换破烂换得得心应手。就这样一干就是十几年,日子也越来越好,自己的女儿也长成了大姑娘。
其他的人都吃完,围着炉子烤火在说话,只有我一个还在桌子旁吃饺子。小娟走过了说:“爸,你少吃一点,别吃了不舒服。”
“没事,你姥姥做的饺子好吃,从你小的时候我就喜欢吃。”我说。
“好吃也不能吃多啊。”小娟说。
“我知道你爸的饭量,就让让他吃吧。”我岳母说。
小娟看了低头吃饭的爸爸,坐了下来,对自己外公说:“姥爷,你们村的和我一起长大的那些小姑娘什么时候走啊?”
“她们二十九才回来,到不了十五就走了。” 我岳父说,“这些小姑娘真能耐,一年可以赚好几千呢。”说着我岳父就去摸自己的上衣口袋,我放下碗赶紧递过来一根烟。
“姥爷,和她们说说,我也跟她们一起去。”小娟说。
“你还要上学呢。” 我岳父说。
“我就不上学了。”小娟说。
“什么?”所有的人都一惊,我刚好把一个饺子放到嘴里,还没有顾得上嚼,就一口吞进肚里,噎得他直伸脖子,好不容易吐出一句话:“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上学了。”小娟态度坚定。
“不上学,不上学……”我重复着,看了看自己岳父岳母,又看看了小娟的妈妈。所有人都被小娟的话惊呆了。
“不上学可不行。” 我岳父说,“出去打工不是长远之策,还是要好好上学的。”
“我学不会,不想上了,你看看我们村和你们村的和我一起长大的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有几个孩子上学,不都出去工作了吗?”小娟说。
“她们那是打工,不是工作。” 我岳父说,“只有读了大学分配了工作,那才叫工作。”
“打工也是工作。”小娟说:“反正我已经铁了心不上学了。”
“不上学,不上学,不上学你,你,你要干什么?”我好不容易挤出一句。
“不是说了吗?我要跟别人一起去打工。”小娟说。
“不行!”我‘砰’地一声把碗放在桌子上,这个动作又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隔好一会,我爱人说:“发那么大火干吗?”
“什么事都可以,她不上学不行。”我的态度异常的坚定。
“我就是不要上了吗。”小娟说。
“那怎么办啊?那怎么办啊?”我看着我爱人,我岳父和我岳母说。
“我给你舅舅打电话,我给你舅舅打电话…..”我不断重复着,说着就走到电话机旁,用颤抖的拨通了小娟舅舅的电话,还没有等对方说话,我就带着哭腔说:
“你外甥女要不上学了,你一定要管一管她。”
小娟的舅舅说:“别急,慢慢说,怎么了?”
“你外甥女她要不上学了。”我继续重复着。
“小娟在你身边吗?让她说话。”小娟的舅舅说。
“她不要上学了,我该怎么办啊?”我继续说。
“到底怎么啦?”小娟的舅舅继续问。这时我爱人从我的手里抢过电话,说:“弟弟,是我,小娟说她不上学了,要去打工。”
“你们好好劝劝她啊。”
“我们怎么劝啊,我们都不懂,所以才给你打电话。”我爱人说,“你姐夫遇到这种事情是一点主意都没有。你看,她如果真的不上学,你能不能给她找点活干啊?”
“姐,我也不知道,她如果真的不想上了,想去打工就让她去吧,我再想想办法。”小娟的舅舅说。
这时我总算平静了一点,又拿过电话来说:“弟弟啊,你有出息,我可是从来没有求过你,这一次可是你亲外甥女的事,你一定要帮帮我,我就一个女儿,她可不能再嫁一个换破烂的啊。”说着我眼里噙满了泪珠,有一颗滚了出来,掉在没有吃完的饺子上。
我动员了自己所有的能量都没有动摇自己女儿不上上学的决心。正月初十,小娟就跟着别人去了北京一个服装厂干活,走的时候,我自己哭得象个泪人,说自己没有用。
小娟经常往家里写信,又过了几个月,我原本希望小娟考上大学的梦想终于完全的破灭,也就接受了小娟已经不上学,出去打工的现实。
我继续去车站换破烂,等到了年底一算账发现自己赚的钱还不及小娟的五分之一。
小娟回来的时候从自己的厂里给我买了一件羽绒服,我穿上去特别精神开始到处逛,他来到王爱民家,看到王爱民正在院子里喂他的傻儿子吃饭,虽然马上要过年了,王爱民父子两个都穿的破烂不堪。
看到我穿的新羽绒服,王爱民说:“这衣服又是换破烂换的?”
我说:“不是,去哪里可以换破烂换出新衣服来。”
“这衣服是新的?”王爱民用羡慕的眼光看着二憨。
“是的,是我女儿给我买的。”
说这话的时候,二憨在笑,眼角的褶子可以夹住一大只苍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