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Dan回家不多，他似乎在工作上还是很忙。Frances每天晚上都会一边做瑜伽，一边打电话和Dan聊一下当日工作情况。

        “你最近还要飞几次？”Frances问。

        电话里传出来Dan气喘吁吁的声音。“妈，我在跑步呢。我还会飞好多次呢。那边的建筑招标要开始了。卖家介绍的公司虽然好，可是我觉得还是要比较一下。他们以往做过的工程我也在看，也在一家家看每个公司的财务报告。这家公司什么都不错，就是要的预付款太高了一些。”

        “不过如果可以弥补工程进度的话也值得。他们看起来实力还不错。”

        “对。争取早点敲定。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我老有一种不安的感觉。”Dan好像停下了脚步，专心说话。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你是成熟了。好事情。”Frances对着手机笑了。

        “妈，我打算带Sam过去看看实地，她可以给我一些意见。”

        “那好啊，不过她是不是马上要上班了？这丫头也是够倔的，把独立看得这么重。不过我喜欢。”

        “是够倔的。好，那我看她哪个周末有空我们就一起过去。”Dan听起来心情雀跃。

        “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支付她的工作时间的。”

        “好吧，最后再说。要给你给，我给就不太好了。”

        “知道知道。你去跑步吧。晚安。”

        “晚安。”

        Frances挂上电话，看着我说：“儿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真好。要谢谢Sam。对不对？谢谢你的小姐姐。”

        正在Frances又开始做瑜伽的时候，电话铃响了。

        “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妈，你听说武汉那边的病毒了吗？”电话里再次传出来Dan的声音。

        “听说了。好像湾区也有病例了。你们坐飞机应该没事吧？”

        “应该还好。我就是想告诉你，没事不要出去吃饭什么的。”

        “咱们这里还好吧？希望不要搞到咱们这里。酒店下个月试营业呢。”Frances看起来有点担心。

        “先看看吧，晚安。”

        Frances坐在瑜伽垫子上，双手握着双脚，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她点了几下手机频幕，又拨了一个电话。

        “嗨，Frances！”这次一听就是Jack。

        “Jack，听说中国那边的病毒了吗？”

        “听说了。湾区已经有病例了。”

        “你能不能给我出一份咨询报告？我要以下几点：可靠来源的武汉现状和病毒的大概情况，包括传播力和传播方式；中国对策和可能对东南亚其他国家的影响；特别需要越南和泰国的，我们还有些贸易在做。我想知道如果病毒扩散，这些国家可能的防疫模式和对生产运输的影响；对了，再加上印尼，我们酒店最新的柚木家私和藤编的都是从印尼进口的。海运时间和价格可能的变化我也想了解。”

        “好的，我记下了。”

        “哦，还有如果病毒在世界范围扩散，对旅游业的打击会有多大？政府对策会如何？”

        “Frances，这个不是我的专业范畴啊。你听起来很焦虑。真的会有那么糟糕吗？”

        “Jack，我知道你是亚洲问题专家，但是很多中国的事情你还是不了解。我是说台面底下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实情，但是我感觉出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我希望我是多虑了。好吧，你先搞亚洲那一块的就行。今年你的价格没涨吧？”

        “没有。老客户了嘛。”

        “我觉得要是疫情扩散，什么都会涨价的。到时候估计你也就涨价不手软了。”Frances哈哈笑了。

        “希望你预测错误。好，我尽快做报告。晚安。”

        “其实不用很急，看看疫情变化，你三月中给我吧。谢谢，晚安。”

        过了几天，Dan跑回家说要住几天。他还带回来一个大包，一头钻进自己的房间。我趁他没把门关死，就从门缝里溜了进去。我的天啊，他在桌子上、床上、地上摊了好多的纸！

        我趁Dan去卫生间的时候，一跃而上，跳到地上的纸张上在地板上滑行。这次不是在桌子上，安全多了。我刚刚来回滑了几次，正玩儿得起劲的时候，Dan走出来一把拎起了我，大叫：“阿P，你这个淘气包！”

        我挣扎着跳下来，后脚的指甲还划伤了他的胳膊。他惊叫一声，虎着脸看向我。我又要跳到床上，被他拦住了。

        “阿P，你都多大了？还是这么能折腾。我要给你姐姐打电话告状啦。”

        我看他真的生气了，就趴了下来，看着他。

        “好啦好啦，你这副样子就好像刚才是我主动攻击你的。你乖乖的，我就让你在这儿看着。我告诉你啊，我是给你的小姐姐做一个有趣的卡片。不许搞破坏了啊。而且，保密！我不在工作室里搞，也不在公寓搞就是为了保密。”

        他拿出纸笔画来画去，又拿着刀小心刻划。搞了两天，终于搞好了。他手里拿着一个暗蓝色的卡片走到我面前，说：“来，给你看看。”

        我坐直了身体，看到他目光炯炯，嘴角挂着得意的笑容，在我面前缓缓地打开了卡片。

        啊，真的是令人惊艳：卡片刚刚打开一点点，我看到白色和银色的海浪里一个小小的白色帆船的顶部，随着他摊平卡片，那条帆船开始慢慢上升，浮出水面，最终船身只有一部分在白浪之巅。好一个乘风破浪的寓意。我不得不说Dan的手太巧了。

        他选择了帆船，而不是一捧鲜花或者萌萌的小老鼠之类的。这个选择真是冥冥中的安排吧？我亲爱的忆帆，我知道你的灵魂会特别感动的。看着卡片，那首Sailing又在我耳畔响起：to be near you, to be free。

        虽然此生我为猫她为人，但是能够见证她的幸福比什么都重要。我不后悔自己在投胎转世之际的选择，记忆就是我的财富。我现在只得安慰自己，有一种爱情，不必拥有谁，才有不怕失去谁的力量和笃定。

        我爱你，忆帆，此生再说千万遍，哪怕你听不到，但只要你快乐，我也甘之如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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