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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海沉情》冰海(2):乘风驭浪

(2022-07-21 04:41:49) 下一个

舒克非黄静菡王逸杭三人在“深蓝”一夜销魂按下不表,冰海一行的正主儿却找上门来了。

 

镜子里是一张颇有争议的脸。如果你说她美,双眼间距似乎略宽了些,鼻梁上几点雀斑喧宾夺主地邀请着视线,而窄小尖锐的下巴又过于刻意了。如果你说她丑,洋娃娃般浓密卷翘的睫毛底下大而亮的双眸,不说话瞪着你的时候简直追魂夺魄。如果你说她现代,巴掌大的小脸,小巧的鼻子和古典的樱桃小嘴,无不娇柔如水。如果你说她古典,粉橘色的发色,耳廓上的三个耳钉,和脖子后面硕大的翅膀纹身都在无声地叛逆。

胡敏苛刻地打量着镜子里那个穿着礼服的陌生女孩。

淡黄色的抹胸裙轻柔的托抚着她小小的胸部,宽而平的肩部,诱人的锁骨和蝴蝶骨连接着两条修长富有弹性的手臂。胸部以下马甲般的紧身设计炫耀着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臀曲线,臀部下面“哗”的一下散开,稍一走动便露出蜜色的长腿。

“哎呀,” 胡敏深吸了一口气,“二娘娘你再放一点,腰那里还是收得太紧了。”

嘴里叼着针线,食指上带着扳指的润月抬起头来:“你这孩子,我当姑娘的时候一直是一尺六的腰,你看看你,这都快一尺八了,在特安局吃的什么疯长?化肥么?”

胡敏不满地撇撇嘴:“二娘娘,你让我穿这身卖肉的,别人会笑话咱胡家吃相难看。要我说,倒不如保守点,没准儿效果更好。”

润月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什么叫卖肉?你等着瞧,一会儿派对上你这身就是最保守的,” 说罢又叹了口气,“敏敏,你见机行事吧。我让老孙在车里侯着,你要不想和他们周旋了就早点回来,咱们不吃眼前亏。”

胡敏看着润月头顶的银丝,眼角的纹路,心不知怎的一下子就软了。半年不见,这个雷厉风行的女人忽然就老了,说不心疼是假的。可是心疼又有什么用呢,生意上的事自己又帮不上忙,也许,几个小时的逢场作戏能够带来一丝转机呢?毕竟出卖色相不偷不抢不犯法。

 

楚家的派对,在他们临海豪宅的后花园里。

王逸杭本人算是高富帅一枚,也有不少富二富三代的酒肉朋友,但是楚家的临海豪宅还是让他开了眼。

这座宅院坐落在毗邻大海的悬崖边。从后花园的小铁门走出去就是一条羊肠小径,走在上面只觉得凛冽的海风仿佛勾魂似的在耳畔呼啸,探头一望,脚下几十米刀削般的峭壁在海浪的拍打下发出锵锵的呜咽之声,让人惊心动魄。

足球场大小的碧绿茵茵,整齐标致的玫瑰花圃,雍容华贵的大理石雕像,这一切象征着身份和地位的刻意雕琢,与浑然天成、粗犷险峻的悬崖海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却又出乎意料的天造地设。

王逸杭回味着嘴里淡淡的海腥味儿,不由得有点心猿意马,想着再奋斗几年退休了一定要带着陈代表来这么个神仙般的逍遥所在,在峭壁边上喝喝酒,谈谈情,才算不枉此生。

他这么一走神,才发现自己竟落了单。

凭直觉,能感应到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可是四下张望时,却又似乎只是自己犯了职业病,在杯弓蛇影。

这时,不远处的草坪上一阵喧哗。只见一群华服男女众星捧月般地簇拥着一个年轻男人。这人一身极简的法式打扮,柔顺的黑发随意地垂在额前,一张干净的脸上带着教养良好的微笑,显得既温文尔雅,又自负疏离。他的目光有礼貌地在人群里扫过,却时不时地停留在身边一个淡黄色抹胸裙橘色半长发的纹身女孩身上。人群外围,一个全副武装的高个子正拿着白手帕不停地擦汗,不是别人,正是维和小队的实习生黄静菡。

“他怎么不知道把外套脱了寄存起来,” 王逸杭此刻有种老母亲恨铁不成钢的感觉,正要飞身上前搭救,身边却有人不合时宜地上来搭讪:“怎么,你是看上楚少爷了,还是他身边的金鸡女?”

王逸杭有点不悦地回过头来,身边这人见缝插针地递上一杯香槟。站在身型高大的王逸杭身边,显得娇小瘦削,一张面孔却是出人意料的生动。

“我们认识吗?” 王逸杭皱了皱眉头。

那人轻轻地和他碰了个杯,微微一笑道:“这就算是认识了,” 他用酒杯指了指人群的方向开始指点江山,“中间的白衬衫是楚家少爷,楚禹飞。绕着楚禹飞的一圈人,无论男女都对他有意思,除了最外面的傻大个儿。而楚禹飞真正的目标只有一个人,就是纹身的那位,金鸡族的女继承人。”

王逸杭一愣,正欲答话,白小雨却不知从那个旮旯里钻了出来,手里托着两大盘堆得满满登登的点心果品直往前凑:“头儿,我看小敏就快不自在死了,咱们娘家人要不要去解救?”

他略一沉吟。分心之下,方才搭讪的小个子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一缕若隐若现的木香。

 

胡敏夹在一群光怪陆离的女人中间,才明白二娘娘是对的:自己的确想多了,在座的女嘉宾们尺度十分奔放,和一水的低胸超低胸,高开叉超高开叉比起来,自己的抹胸裙简直斯文之极。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些女人除了男人就没有其他感兴趣的话题?男人们,无论老少,不就是裤裆里多了个东西,保险柜里多了些钞票么?

楚禹飞其人,胡敏是认识的。当年豆芽菜似的胡敏在冰海紫薇国际读初中部,楚禹飞就是高中部的风云人物。整个人给胡敏的感觉是傲气且张牙舞爪的。这次重逢,他人似乎沉稳了许多,但是胡敏能感觉得到,楚禹飞的傲慢尖刻是印在骨子里的,只不过年纪长了些,懂得把尖牙利齿隐藏收敛起来罢了。

更不用说,他身上那股顶风也能闻得出来的海腥味儿。

“这海妖到底看上我哪儿了呢?” 胡敏自己也有些纳闷。

这时一个甜筒冰激凌般娇滴滴滑腻腻的声音说:“哎呀,禹飞,一群人光站着说话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刚进了一条进口的‘飞鱼’,怎么不带我们开开眼?” 胡敏斜眼望去,原来是在紫薇国际时高她一届的校友莫菁菁。她的一袭战衣在阳光下金光闪闪,配上金属色系的容妆仿佛一条热力四射的美人鱼。胡敏一望便知,这一身金色心机礼服其实是可脱卸式,稍一变动立刻就成了一套清凉诱人的三点式泳衣。

“你怎么没直接穿着三点式来呢?” 胡敏愤愤地在心里问候了一句“妖艳贱货”。

楚禹飞似乎对这个提议并不反感,他和莫菁菁聊了几句之后,出人意料地走向圈子外围汗流浃背的黄静菡,彬彬有礼地说:“这位是胡小姐的朋友?怎么称呼?在哪里高就?一会儿有兴趣和我们一起出海吗?”

黄静菡这会儿已经好象一块热锅上的棉花糖,被烤化了。结结巴巴地回应说:“敝,敝姓黄。我是胡队在特别物种安全局的同事,哦,不对,胡敏是我的上司......,我,我是通大研究院生物系在读研究生,现在维和小队暑期实习。”

王逸杭听着他这一番颠三倒四,毫无重点的开场白,简直连尴尬症都快犯了。几步上前,挡在黄静菡身前向楚禹飞伸出手去:“幸会!王逸杭,我和小敏共同负责通城的维和特警。静菡是我们向通大研究院借用的高材生。”

胡敏和黄静菡不约而同地向王逸杭投来感激的目光。他这一番说辞简短有力,既凸显了和胡敏亲厚的“娘家人”地位,又给足了胡敏黄静菡面子,堪称社交范本。

楚禹飞迟疑了片刻,紧紧地握住了王逸杭骨节粗大,老茧丛生的右手。两人四目相接的一刹,拿白小雨事后的话来形容,仿佛海里的霸王鲨碰到了陆地上的下山虎,表面上不动声色,内里却好像接了一个高压电网,能把不小心闯入的鸟兽烤个外焦里嫩。

 

一行人登上了昵称“飞鱼”的双层运动快艇。这条二十几米长,五六米宽的“飞鱼”在游艇界并不算是顶级豪华,可是走得是极限运动路线,追求的是速度和刺激。整个艇身设计成符合流体动力学的流线型,上了纳米涂层的银灰漆面上挂着一串串水珠,看上去像极了一条顽皮灵动的浅灰色海豚。

王逸杭指腹轻抚过银灰色的艇身,爱不释手。

胡敏莫菁菁等姑娘们纷纷登上了复古沙发,抱枕,躺椅一应俱全的二层观景台。而王逸杭黄静菡和其他几个年轻男子尾随楚禹飞进了驾驶舱。楚禹飞驾轻就熟地坐进驾驶位,几分钟后,舱内飘起了一首怀旧的外文歌,浅灰色的飞鱼在海面上欢快而平稳地奔驰着,身后溅起一串串珍珠般雪白的浪花。

“你抽这个吗?” 楚禹飞从驾驶座右下方的暗格里拿出一盒类似雪茄的东西递给王逸杭。

王逸杭接过来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这东西比常见的雪茄略细长些,闻起来不那么呛人,倒有一股淡淡的海草香味儿。他递回给楚禹飞,摆了摆手道:“是好东西,可惜我戒烟了。”

楚禹飞给了他一个“随你便”的眼神,自己点上了一根,在烟草的半明半暗之中吐了一个O型的烟圈,眼里露出一丝漂浮在空中的半透明的满足。

飞鱼进入了一片开阔的海域,楚禹飞停止了引擎,站起身来冲着众人道:“怎么样,有人要玩水吗?” 说罢眼神停留在黄静菡的身上。与此同时,一个助理模样的人拿来几块两米左右黑色镶金边的滑水板。

黄静菡从小就是只旱鸭子,连忙摇头:“不不不,我只擅长陆地运动,篮球足球什么的。”

楚禹飞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王逸杭的好胜心突然就被这个微笑点燃了。他水性不错,少年时曾经参加过几次冲浪夏令营,此后也是通城游泳俱乐部的成员。一时兴起,挺身而出:“走,我奉陪。”

 

两人换上黑色连身泳衣,纵身跃入水中,一瞬间就被碧青色的海水吞没了。

王逸杭一进入水中就被海水刺得一个激灵。虽然阳光照射在水面上看上去很明媚,水温却冰凉刺骨,让他喘不过气来。

几分钟过去后,他渐渐适应了水温,开始享受起在透亮而动荡的碧色水体拥抱中随波逐流的乐趣。这样漂浮了片刻,他像只黑色的大鸟爬上了滑水板,挥动着双臂顺应着起伏的波涛朝着一个四五米高的浪头划去。“噗”的一声,浪头打翻了他的滑水板,巨大的水柱将他卷起随即狠狠地抛向海底深处。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按着他不停下坠,山风般的“簌簌”声响在他耳边呼啸而过,冰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着他的肺部,灌进他身上的每一个孔洞。

不知下沉了多久,就在最后一丝气息即将耗尽的时候,压在身上的力量突然被释放了,他好像一条黑色的剑鱼轻快的随着急速上升的水流破水而出。

这样周而复始了几次之后,游艇上的看客们终于发出了阵阵惊叹。只见远处一个两三层楼高的浪头排山倒海地压来,浪头上一个黑色的人影乘风而来,那浪头在他脚下就好像是只驯服了的凶兽,不满地咆哮着,撕扯着,却又无可奈何。

就在“飞鱼”上的人们为王逸杭欢呼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一只黑色的触角慢慢地爬到了滑水板上,在他的脚踝上轻轻地缠住。

蓦地,黑色的驭浪者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

一块失去了主人的黑色镶金的滑水板打了几个转,孤孤单单地被浪头推向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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