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号公馆是座名副其实的富人小白楼,据说馆主是清朝末代状元郎章采南的后裔,通城大多数的公园博物馆都是他们章家捐出来的。
华灯初上,小楼前早早地排起了长龙,从气派的门廊到喷泉水池那里绕了一圈,打了两个转,再折回来一直延续到花园小径上。排队的年轻男女大多衣着鲜亮时髦,但都很有默契地在气场强大的公馆前收敛了锋芒,三三两两地低声细语着,不见有人喧哗。
忽然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只见馆门打开了一个小口,一个身着黑色马甲蓄有胡须的中年男子冲着人群微微作了一揖道:“抱歉,今天满员了。诸位在我这里领个号码,明天再来吧。”
这时一个身影轻轻一飘,众目睽睽之下越过了重重人海径直来到胡须男面前。两人耳语了一阵,那人便消失在了窄窄的门缝中。排队的长龙好像刚刚睡醒一般沸腾起来,“凭什么他能进去?”,“那小子什么来头?”人群里忿忿声不绝于耳。
馆内正放着一首香江老牌情歌皇后的经典慢歌,舞池里弥漫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少年快步穿过舞池,来到吧台一隅静静地坐着,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张紫罗兰色的精致卡片。吧台不规则几何状的玄铁吊灯洒下的清冷光线打在他的侧脸上,白皙透明得仿佛一个易碎的玩偶。而微微飞起的眼角和淡琥珀色的双瞳在他不经意抬起眼皮的刹那间却又说不出来的妖异和撩人心魄。
吧台下有人开始窃窃私语,暗处投来几束犹如猎豹发觉猎物般的兴奋视线。
一个肤色黝黑的矮个子男人携杯加冰的威士忌来到少年身边,低声道,“我们章总请你过去坐坐。” 少年爽快地端起矮脚玻璃杯抿了一口,顺着指点朝不远处白色皮沙发里一身利落运动装的中年男子微微点了点头。
突然他被人从另一边拽住,一只雪白的胳膊架上了他的肩头,跟着萦绕上来的是股浓浓的薄荷柑橘香水味和粉色荧光上衣下面若隐若现的镶钻脐环。女孩紧贴少年,神情亲昵,“帅哥,下支曲子是Sandy的快歌,赏脸陪我跳一个呗。” 边说边朝矮个子男子投去带着挑衅意味的凌厉目光:矮脚虎,这个帅哥是我的,别不识好歹。
身处漩涡中心的少年回头眯起眼来看了看年轻女孩,非但不恼,反而饶有兴致。似乎在认真思忖到底哪项运动比较有趣,跳舞呢,还是喝酒。
“你怎么跟这儿惹是生非来了?” 方才公馆门口的马甲胡须男引着位略显富态的年轻女子朝他们走来。盘踞在少年身旁虎视眈眈,一触即发的“狩猎者”们这会儿识趣地退了下去。矮个儿富态女嘴里低声嘟囔着,一把拖住少年的手穿过舞池朝螺旋楼梯走去。
两人来到二楼一个卧室布置的小套间,华梅上三路下三路地打量了陈默几眼:“你条件真好,就是个子有点儿高。” 说罢直白地问他,“今晚有一个紧急任务,你如果愿意出钟的话,这个数。” 边说边在手里的小黑本上写了一个数字。
陈默点头表示满意后,她从衣橱里里取出两套衣物:“你洗个澡把这个换上,看看哪套更加合身。穿上去宽松自然最好。我十五分钟后上来接你。”
陈默顶着一头湿发穿着身松松的天蓝色运动服,和华梅一起坐进了黑色加长大奔的后座。华梅取出一副黑色眼罩轻轻地给他戴上。
二十几分钟之后,车子似乎从郊区驶入了闹市,喧闹鼎沸的人声和香臭混杂一言难尽的味道即便是厚厚的车窗也遮挡不住。不知是到了菜市场还是夜市了?陈默心想。没多久,周围再度安静下来,车子“噶”的一声停在了一片砂石路上。
一个高个子男人取代了华梅引导陈默往里走去。
这应该是个中式的大观园,在跨过了无数次门槛之后两人终于停了下来。陈默取下眼罩,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独门独户的小院。一片青石砌成的院墙里面,颇为不和谐地矗立着一座三层高的红砖小洋房。站在院墙脚下,他能隐隐地感受到一股暗涌的力场。“难道是有人在这墙上下了结界?” 他顿时心里疑窦丛生。
高个子男人将他领至三楼楼梯口的第一间房间便反手带上门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屋里空无一人。陈默心怀戒备地将屋子搜索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物事或者兽族的气息。他这才松懈下来,开始欣赏起屋里的陈设。宽大的客厅里以咖啡色的暖色调为主,深蓝色天鹅绒的落地窗帘后面是一面光洁如镜的玻璃推拉门,门后一个小小的阳台鸟瞰花园和围墙。而屋子一角竟然还摆放着一架奶白色的钢琴。
这时门把手轻轻地转动了起来,一个四十来岁身着白色运动服的男人从门背后出现了。
“这是刚才十九号里那个姓章的男的!” 陈默刚才在公馆吧台昏暗的灯光下没有没有看清他的容貌。这会儿才发现,此人竟是如假包换的状元公后裔,通城房地产界鼎鼎大名的章梦飞。
“妈的,这人八成是个有恋运动服癖的变态。” 陈默看着他一身刻意装嫩的运动服,再看看自己身上这套明显和姓章的情侣款,嫩得能掐出水来的天蓝色运动服,顿时起了一身生理性的鸡皮疙瘩。
章梦飞见陈默表情不自然,笑着从客厅的小冰箱里拿了一杯橙汁递给他:“这是鲜榨的,尝尝看好不好喝。”
其实章梦飞其人长得并不猥琐,甚至勉强还能算得上中年人里的保养得宜,风度翩翩。只是港生以前绘声绘色讲述过此人劣迹斑斑的发家史和对待拆迁户的种种不择手段,这会儿怎么看都觉得他像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陈默接过橙汁,只在鼻尖下轻轻带过便知里面的成分并不简单。
“你会弹钢琴是吧?” 章梦飞问,眼里毫不掩饰成年男人的欲望,“我去洗澡,你随便弹首什么吧。”
陈默忽地有点紧张,有一点点想要遁逃。
强迫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深吸了一口气在钢琴前坐下。打开钢琴琴盖,手指抚上光滑的黑白键,一串串音符好似清泉般在他指尖流出。一时间水声潺潺,树影婆娑,萤火闪烁,揉在了一处徐徐地在琴键上窗帘上沙发上地毯上舒展开来。
蓦地一个湿热的身体强势地从背后贴了上来。一双骨节宽大的手从他的肩上越过,抚过他骨感白皙的手背落在琴键上。陈默的手指在琴键上一滑,乐声营造的幻象刹那间分崩离析。他扭过脸来想要抗议,却被那人不由分说地亲了上去。
我操你姥姥!陈默心头火起。哪知那人欲火正炽,竟一时没能将他推开。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陈默强压心头邪火捏了一个口诀狠狠戳在章梦飞的后颈,那人便泄了气的充气玩具般慢慢从他身上滑落了下来。
陈默三下五除二将其身上的浴袍剥下,裹在毯子里扔在卧室里的席梦思上。他想了想,又将毯子褪下只遮住章梦飞的臀部,在他胸口背上掐出几个深深浅浅的瘀痕。缎面床单拉扯的犹如一块抹布,高级定制的抱枕和衣物扔的遍地都是,整个卧室仿佛经历了一场不可描述的浩劫。
他满意地省视着现场,心想:我虽答应港生不用狐族法术,但是正当防卫总可以吧。
他凝神聆听,整座小楼安静得有点不可思议。除了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里传来些动静之外,可以肯定其他房间空无一人。
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小楼,一阵风吹过,不知名的白色花瓣好像花雨般浇了他一头一脸。“靠,一个淫窟偏要扮成副仙境模样......,不要脸!” 他暗暗啐了一口。
来到一人多高的青石院墙前,他轻轻提了口气向墙头踩去,谁知球鞋触及墙面之际便好像点爆了一个强大的无形力网,他瞬间被一股气流“砰”地击中,巨大的反冲力狠狠地将他从墙头掀了下来。
陈默瘫坐在一片白色花瓣之上,嗓子里一阵发痒,“噗”的一口又甜又腥的鲜血喷了出来。他只觉得右腿奇痛难忍。脱下球鞋,撸起裤腿一看,只见整个脚掌一直延至小腿肚仿佛被电击了一般乌青发紫。
“好厉害的结界,” 他揉着伤处回想,自己和黑衣人进来时并未有碍,想来这结界有个开关,平时开通着为了防备“猎物”逃走,而进来出去时必有专人将结界关闭。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沉:看来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供权贵猎艳淫乐的所在,背后必定有一个庞大的机构在操控其运行,且必有兽族参与,只是不知天灵会和知非是否在里面掺了一腿。
他拖着伤腿慢慢踱进小红楼。只见一楼大厅里人影一闪。
“谁?” 他瞬间飘至人影面前,一把攥住它的手腕。
原来是个年纪比他还小的女孩。她一身纯白的蕾丝睡衣,长长的微卷的黑发随意地搭在肩上,好像一只不谙世事的美丽娃娃。
娃娃手里端着一碟奶油蛋糕,见怪不怪地,“你新来的?你不爱吃甜点么?”
陈默放开了她的手臂,这才注意到两人面前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下午茶点心,既有西式的芝士蛋糕黑森林,也有中式的豌豆黄豆沙酥。桌子一端有两个硕大的玻璃水罐,里面飘着薄荷和新鲜的草莓切片。
“你也是华梅带进来的?” 陈默低声问。
“嗯,” 娃娃好像看外星人似的看着他,“不然呢?华姐就是这儿的小总管。我们都是她介绍进来的,我们还是一个兴趣小组的呢。”
哦,原来花栗鼠小小年纪竟是个拉皮条的老鸨,还专门杀熟。陈默心里不齿。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汤原的女孩?” 陈默想了想,倒了些草莓水在桌上,用手指蘸着几笔勾勒出一个短发的俏丽女孩。
“她?” 娃娃歪着脑袋,目光变得有些古怪起来,“你问题怎么这么多?你不知道好奇害死猫吗?”
娃娃夹了一块草莓方糕在小瓷碟上,转身要走。忽而又停住抬起眼皮来直直地望着陈默:“你屋里那人......,他喜欢你吗?” 见陈默犹豫着点了点头,她幽幽地说,“那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要出私钟,不然,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不会放过我的!”
这不是汤原失踪前留下的字条吗?陈默突然觉得有点焦躁起来。看来自己是错过了华梅的员工须知培训,对小红楼的规则和潜规则全都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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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十九号公馆已经是第二天清晨了。
他这一晚上其本上没怎么合过眼,这会儿精疲力竭,十分想念自家的床和枕头。
回到四合院,白疏和泠鸢的屋子都还没有动静,似乎都还在熟睡中。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浴室洗了一个十分尽兴的热水澡,直到热水冲得他手指发白,直到他再也记不起红楼和章梦飞的味道。
他裹着浴巾,头上滴滴答答的淌着水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舍得回来啦?” 斜靠在床上的英俊少年冷冷地说。
“港生!” 陈默一时语塞,他上前拉住港生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透过低垂的睫毛疲倦而温柔地传送爱意。
港生用力一拽有些粗暴便将他压至身下,“这么累?这一晚上都干什么了?”
陈默浑身又累又乏,忽然觉得懒得和他解释。索性闭上眼睛,整个人放成个大字往床上一摊。
“这么重的伤,怎么回事?” 港生解开他的浴巾,用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肿成馒头般又青又紫的右脚掌,却发现怀里的苍白少年竟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他疲惫至极的脸庞脆弱得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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