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恋爱的冲动

      小微噗嗤笑了：“ 亏你想得出，这回真的是全剧终，后继无人了。大学后几年和工作的这几年，也没有遇上什么令我心动的人。这种事是可遇不可求的，不是吗？况且生活中，除了爱情还有太多的精彩值得体验。”

      大安半信半疑地说：“真的？我准备好的手绢还没用上呢。以为你该有几段 ‘惊天地, 泣鬼神’ 的恋爱史。” 小微看看天，说：“天色还早，要不要我演绎几段？譬如说，与春分的叫 ‘春天的分手’，与夏至的叫 ‘盛夏的燃烧’，与秋分的叫 ‘天凉好个秋’ ？”

      大安又震天动地地笑，笑完问：“书归正传，我该怎么回明朝？”小微想也没想就说：“你随便吧，想怎么回就怎么回。”

      大安默不作声，过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看起来你对明朝兴趣不大，你刚才还说因为他的书生模样对他印象蛮好，根据这些，我可不可以推导为你已心有所属？”

      小微猝不及防，红了脸，抢白道：“ 你这个人可能物理学多了，连推导都用上了，要不要发明一个恋爱推导论，申请个诺贝尔爱情奖什么的？时候不早，该回家了”。

      地铁上，小微旁边站着一对学生模样的恋人，说着小微听不懂的语言。女孩儿可能累了，把头靠在男朋友的胳膊上，微笑着听他讲话。看着他们恬淡和谐的样子，小微心里突然有种想要恋爱的冲动 。

      不知为什么她就想起了大安，想起他毕业典礼上孩子般的灿烂微笑，想起荷蓝家厨房里他专著而温暖的神情，想起他堆在自己盘子里像小山一样高的饺子和他时不时爆发出的震天动地的笑声。

      那笑声极具感染力，每次听了，自己就有种可以笑对一切的心宽感觉，好像一切困难都可以迎刃而解。

      小微在这种温暖的思绪中没呆多久，赛丽的笑脸就跃然而出。小微回想起吃自助那天大安对赛丽的浓厚兴趣和赛丽对大安的频频张望，猜想要不是大安和他自己有那个‘上学期间不恋爱’的约定，大概早就如同当年追求小白一样送赛丽回家了。

      这样想着，小微就郁闷起来。但又似乎忆起，最近老是看到赛丽跟她班上那个法语特别好的黎巴嫩帅哥儿在一起，也许她喜欢的是黎帅哥儿，而不是大安。

      小微被自己的这个猜测所鼓舞，精神大振。但很快又滑回低谷。大安明确说过，他喜欢南方姑娘的温柔。而自己好像在遥远的对角线，既不南方也不温柔，说是反义词也不过分。

      小微被这些纷乱的思绪搅得整个下午无法集中精力学习，现在她理解，为什么中学期间，学校对早恋要进行严打，确实有涣散军心的恶果。

      到了上床时间，吹了多少次哨，擂了多少次鼓，她的军队仍是一片散沙，几经努力之后，小微举了白旗，随它去了。

      一连几天，小微睡不好，人也变得有气无力的。一天课间，大安见到小微，忍不住问：“最近你没事吧？好像无精打采的。” 小微笑着说没事儿 ，心里却想着：“都是早恋惹得祸”。

      随即又想，自己已经二十多岁了，有的同学都结婚生子了，哪里是早恋？为什么喜欢一个人要这么烦恼呢？她恨不得躲回自己的贝壳里，那里安全舒适，喜不喜欢谁这样费心劳神的事儿只属于小说的主人公，自己永远是看台上最潇洒的那个。

      大安狐疑地看着她问 : “你真的没事儿？这周末你有什么打算？”小微说 ：“约了人，去爵士乐节。”

      大安说：“好哇。我每年都去，人特别多，告诉你我的绝佳制高点，一览纵山小，又不用跟别人挤。” 原来表演的广场旁边，有个饭店的高层阳台，免费开放。

      小微突然想起，早上听班上的同学议论，黎帅哥儿突然不来上学了。有知情人透露，他的女朋友从叙利亚以难民的身份刚办过来，他就也跟着转到难民培训班了。

      她问大安知不知道这些传闻。大安说 : “你们班的消息估计是从我们班传过去的，这小伙儿不怎么地道，有女朋友还来招惹赛丽，两个人出双入对的，跟情侣一般。你没看到，这几天赛丽的脸色很难看？”

      小微最近因为精力不济也没太注意别人，想起大安对赛丽的兴趣，脑子里又开始演戏：大安戴着黑眼罩，一席黑披风，骑着一匹黑马急驰而来，对刚刚被抛下马的赛丽说 : “不要哭泣，我马上回来！”

      他很快追上远处的黎帅哥儿，把他从马上拽起来，摔到地上，说 ：“不要让我以后再见到你！”之后便调转马头，扶起泪眼婆娑的赛丽，抱她上马，两个人在如血的残阳中渐行渐远……

      女子突然回头，赛丽变成了自己，自己和大安坐在马上飞奔而去……刚刚被这画面感动，突然觉得有点儿恍惚，大安喜欢的是赛丽而不是自己，自己怎么会坐在大安的马上？

      正百思不得其所，脑子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委屈地说：“小时候在体育课的木马上呆了那么久，长大了怎么也该轮上坐回真马了。”

      那声音中的委屈让小微有种要哭的感觉，她低了头，小声说，“要上课了。” 说完就往自己的教室走。听见大安在背后不解地喊：“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呢。”

      转眼就到了周末，小微约了法比安和巴莜在同一个地铁站见面。

      蒙特里尔的夏天如梦幻一般，街道繁花似锦，行人悠闲自得。一年一度的爵士乐节更是华彩之重，引来来自世界各地的无数艺术家和游客，整个城市突然变得拥挤而热闹，连空气中都弥漫着兴奋的味道。

      小微坐在地铁上，周围到处是衣着休闲，兴高采烈的人们，她因着这气氛的感染，也跟着高兴起来。不是吗？生活，是需要尽情享受的，无论何时何地、境遇如何。这些快乐的人们，谁的背后没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烦恼呢？

      久违的法比安黑了一些，但小微觉得比以前的惨白似乎更健康。 法比安曾把他婚姻的失败归结为生活方式的不同。

      他举个例子说，他喜欢坐到电影院里看新发行的片子，吃着爆米花，喝着可乐，体验视听盛宴。前妻，首先不是特别喜欢电影，偶尔遇到喜欢的，也要等新片发行几个月后录像带出来了，租来在家里看。

      不仅如此，还拷贝一份留下。他问小微：“你们中国人为什么把钱看得那么重？每次我要去看电影，她总是嫌贵。还有你们为什么那么爱拥有东西？看过一遍，体验过了还不够，非要存一份在家里，为什么？”

      小微想更多的是经济原因。法比安曾说自己在政府里的工作是比较初级的，前妻做的也是近乎蓝领的工作。这样的经济状况，又有孩子的开销，若是常去享受视听盛宴，一般的中国人是吃不消的，谁让咱们有勤俭持家的优良传统呢？

      小微不置可否。法比安连声追问，小微就笑着说：“这么多‘为什么’，也许你不该娶中国老婆。” 法比安也不生气，想了想，然后说：“小微, 虽然可能听起来有点儿怪，这么多年的婚姻之后，现在我反倒不知该怎么跟法裔女孩儿交往了。”

      法比安见到小微，寒暄之后就开始眉飞色舞地讲他在泰国教英语的见闻，说学校的条件如何的简陋，而人又是如何的友善。讲着讲着，就讲到有的女中学生已经懂得怎么勾引男老师了。

      小微听到这里赶紧转移话题，说：“你不是说有急事找我吗？还非得见面的那种，到底什么事呀？”

      法比安好像才想起他的急事，赶紧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照片，解释说：“小微，你先闭上眼，我给你看照片的同时会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思考，快速告诉我你的第一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