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看新闻，两位老江湖：环球时报的胡锡进和福克斯新闻的华莱士（Chris Wallace）双双去职。老胡退休（才62岁呢！），老华去CNN高就。不胜唏嘘！虽然学期末各种事情巨多，还是忍不住写一点东西，以兹纪念两位所代表的时代。

先谈胡总。有人说梁文道说过胡锡进是最后一位公知：网上找了半天没有看到出处。不过不管是不是梁文道说的，此言极是。不说别的，就看最近胡总对李光满檄文的批评，和他对上海震旦（南京大屠杀）事件的和稀泥，就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位“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公知。虽然他吃的是党的饭，不能砸党的锅，但是他总是往党的锅里面掺一些温和的佐料，让大家吃起来有点不一样。如果我们把世界一定要分为“红”的（中国体制）和“绿”的（美欧体制），他的文字，无疑是站在红方立场上的。（说个题外话：其实我不喜欢红绿的分类，所以写“标签与歧视”系列。）虽然从意识形态上是他是红的，但是他的话语体系，其实是绿的。他批驳西方社会的各种“五毛文”，其实都是用“公知体”写就的。他是尊重西方世界的逻辑体系的：以前还在网传国家要打击“洋节”的时候，post出来其父母庆祝圣诞节的照片，坦承双亲皆为基督徒。

有人可能会说“公知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内容。恕我不能苟同：所谓法制，所谓国际贸易，靠的就是大家一致同意并基本遵守的规则。能从形式上把飞往各个方向的盘子叼回来（所谓“胡叼盘”是也），也是值得各方论客尊重的。如果没有形式上的互相尊重，就无从谈起实质上的融合了。胡总在中国的宣传体系中，就像深圳上海在中国的经济中扮演的角色，是最开放，最西化的一环（虽然很多人觉得还远远的不够开放，不够西化）。他是连接那个僵化傲慢的，最近好像有点点自封的体系和外面的时间的一缕绿色纽带。现在他下台了，中西方的那一点点共存的话语体系可能也就势微了。不知道没有胡总的宣传口未来会怎么样，会不会更加傲慢，更加笨拙。

无独有偶，华莱士是福克斯新闻的一位德高望重的温和的节目主持人。基本观点偏右，但是说话也注意左派的话语体系，让少量的左派也能慢慢接受一点偏右的立场，或者至少理解偏右的立场。我看过他主持的川普和拜登的辩论，平心而论，他是略微站在川一边的，但是从表面上，他维持着起码的中立：在川爷不断打断拜登的时候，坚持提醒老川遵守“您签字同意的辩论规则”。相反的，另外的辩论里面，左派主持人完全一面倒，还自己下场跟老川辩上了。华莱士作为有操守的右派主持人，不跟左派“race to the bottom”而已。有人根据他主持总统辩论的表现将其打成“左派卧底”，其实有点不公。

作为狐狸台的长期观众，我是很喜欢华莱士不偏不倚的话语体系的。当然其他那些相对激进一些的，如Hannity，Carlson，Ingraham，也不错，除了反华让人非常不爽外，他们表达的观点和华莱士还是很互补的。不过可惜的是，这些人在“窃选”的议题上有分歧。激进的一帮人觉得拜登是窃选上台的，“凡是拜登干的事情我们都反对”。而华莱士，可能心里也明白有选举作弊的问题，但是在台面上还是要维持“我们的系统还在工作，我们的国家还是人民当家作主的”的表象，以免美国造成分裂。老川一月份的时候说：“如果你们不坚决斗争，你们就没有国家了。”其实很多人觉得相反，什么时候红脖子和BLM在街上打起来了，美国才真的离完蛋差不多了。这就是为什么，哪怕是保守派大法官，也硬着头皮驳回老川的一系列诉讼。现在看来，好像华莱士这个温和派在右边没有市场，要捂着鼻子去CNN这样的连读者评语都不允许的，一本正经宣传他们自己都不相信的极左理念的大本营。除了“good luck”，我实在没什么可以送给这位在福克斯工作了近20年的老江湖了。不知道没有了华莱士的福克斯，会走向何方。

总之，两位温和的“骑墙派”终于都下课了。他们的离开，对于相信“砸碎万恶的旧世界”，就会“万里山河披锦绣”的彻底的革命者来说，当然是好事情。但是对于希望渐进改变的，大多数不愿意激烈动荡的一般中产，可能不是好兆头。这个世界正在往越来越极端的方向滑去。中美这两大巨轮，都在往未知的危险海域狂奔。不知道什么时候，中国或者美国会出大事；不知道那时候，有没有人会怀恋这些苦口婆心，念兹在兹的，两边都不讨好的温和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