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中国的家已经二十年了。这二十年里,除了有一年父母来美国看我,跟我一起生活了六个月,其他的日子,我很少跟他们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回国休假,在家里短暂地住两个星期,每次都是匆匆地飞回去,匆匆地离开。想起来,我陪伴在父母身边的日子太少了。
每次回国前一个月,我买好机票,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们,“我下个月十号星期五上午10点就飞到大兴机场了!”他们也是很高兴地说,“好!再等一个月就见面了!”
我到家的那一天,父母都会准备几个好菜,当然也无非就是我家的家常保留菜,也是母亲的拿手菜,比如红烧肉,炖排骨,烧带鱼,炖羊肉,炖鸡,炸虾什么的,再配上时令的新鲜蔬菜,像蒜苗,韭菜,莴笋,茄子,西红柿之类的,或者由我哥哥张罗,大家一起围着桌子涮羊肉。
通常是姐姐和姐夫早早到飞机场等着接我,当我推着行李从里面走出来时,姐姐总是一眼就认出我,喊着我的名字,向我招手。我向他们走去,他们一边接过我的行李,一边问我“怎么样?累不累?在飞机上睡觉没有?”
这样闲聊着,就走到停车楼去找车。上了车,一路风驰电掣开上机场高速,我看着路上收费站上面大大的“北京”两个字,心里一阵感动,轻轻起了涟漪,我默默地说,“我回来了,北京。再过四十分钟,就到家了,我从小到大住的家,我的老父老母正在等我!”
我们在北京忙碌的街道上转来转去,从六环转到五环四环,再到三环和二环,北京的街景现在非常美丽,大片的绿色树木和隔离树篱,路边到处种着高大的香水月季,各色的月季花正在盛开,马路是铺得齐整的水泥地或沥青面,人行道上也没有什么垃圾。我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马路边停得密密麻麻的各种车辆,路上穿梭不停的汽车,自行车,和送快递的摩托车,以及南来北往交叉穿行的行人,我感觉恍如隔世,但我知道,我真的回到家了。
最后总算拐进我家附近的马路,远远就看到父亲高瘦的身影,站在楼下等我。我们停了车,我跳下去,叫他 “爸爸!” 他的干瘦的脸,笑得也像个快乐的孩子,两只眼睛慈爱地看着我,说 “回来了!“
大家又七手八脚地帮我搬行李,我家在公寓楼的第五层,于是一行人拖着我的大行李箱,在窄窄的楼梯上走得“咚咚“直响,估计整个楼的人都听见了我们的动静。
我的母亲在家也远远地就听到了这绵延不绝的脚步声,于是她也来到门口,用她的笑脸等着我,我在四楼半拐角的楼梯上看到她的笑脸,我也不自觉地笑起来,大声地像小孩子一样拖长声音叫她, “妈 ——!“ ”哎——!“ 她也这样答应我,把我迎进门。
大家都进来了,互道辛苦,坐下来喝茶,抽烟,稍后,饭桌上就摆满了盘盘碗碗,香气扑鼻,热气腾腾的菜肴上桌了。每个人坐到自己的位子上,开始吃饭,彼此又互相夹菜,爸爸招呼大家说,“吃排骨!这排骨肉多,炖得很烂。” 姐姐说,“爸,您来块羊肉,很嫩的。。。也别光吃肉,多吃点蔬菜。。。“ 于是桌子上筷子勺子伸来伸去,络绎不绝,每个人都吃得满嘴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