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前在国内工作时,有一次出差,转车的时候需要在徐州停留一夜。那是我今生最靠近危险的一次经历。
那时候我已经从亭亭玉立的傻白甜,成长为“社会精英”了。自以为足够彪悍,可以独自闯天下了。可是,我过高估计了自己,过低估计了江湖的险恶。
那天,到达徐州已经天黑了,大约晚上九点左右。深秋的季节,天黑很早。第二天的车次是始发第一趟车。为了不误车,我选择住在火车站附近。事实上火车站附近是最不安全的地方,是各路罪犯的集散地,是贼窝。
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我就坐电动三轮车。告诉司机找一个单位招待所,不要一般的旅社。以为这样会安全一点。
司机是一位年轻人。把我拉到灯火通明的主要街道的一个什么单位招待所,好像是交通局招待所。
我登记入住后,就换上拖鞋,按图索骥,找洗澡的地方。那个招待所房间里没有洗手间。按规矩,一般公共洗澡间应该在同楼层的尽头,但是我走到了尽头,看见箭头指向楼下。我又到了楼下,箭头又指向外面。
我推门出去,穿过院子,看见单独的洗澡间在楼对过,紧挨着已经关了门的餐厅。门口有两个人,在聊天。我走过去。
这两个人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喜出望外,热情无比。一个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依墙站着,手里燃烧着的烟头,已经积了很长一段烟灰,好像忙着什么事儿,忘了弹灰。另一个男人应该有五十来岁,极瘦,目光闪烁不定,说话声音有点尖,异常兴奋,感觉像是准备随时跳起来一样。
瘦子热情地说,“洗澡吗?快过来吧!左边男的,右边女的”。我问,“要票吗”?他说“不要票,入住的客人都可以洗”。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心里想,不收门票,这两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站在寒冷的夜晚聊天?肯定也不是入住的客人,十点钟了,赶路的人不会有这闲情逸致。
见我犹豫,瘦子走下高高的台阶,应该有四五级。他一只手抓住我的胳膊肘,另一只手不经意地拥着我的腰,热烈地邀请说,“来吧,没有别人,你一个人占一个大澡堂”。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那个壮汉,把烟头往墙上用力按灭,腾出双手来,目光开始变得穷凶极恶。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有一个特别强烈的预感,如果我迈上那台阶,走进那个空无一人的洗澡堂,在锅炉的轰鸣声中,任我怎么喊,也不会有人听见了。我不能就这样把自己送进虎口狼窝。
瞬间内,我突然大声“呀!”了一声,瘦子一怔,我趁机猛地挣脱他的手,撒腿朝楼里跑。一边跑一边喊,“我忘带毛巾了,马上回来”。
跑回房间,锁上门。惊魂未定地喘了半天气儿,发现拖鞋跑丢了一只。
肯定不敢睡了。这两个人异常兴奋的目光一直在我眼前晃悠,那是一种野兽看见猎物的兴奋。狩猎狩了半天,终于看见了一只羔羊即将入口。我感觉危险依然埋伏在四周。
和衣熬到早上四点多,我走出这所灯火通明的黑店,走上只有几盏路灯,明明暗暗闪烁着的大街上。环卫工人已经在扫街了,一辆洒水车叮叮当当欢快地开过来,又欢快地开过去。我仿佛来到了阳光下,亲切地跑过去问一位工人,火车站怎么走。
工人抬手一指,前方几百米,就是我昨天坐三轮车走了半天的火车站。
敢情三轮车司机只是拉着我兜了几圈而已。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快步走向火车站,逃也般地,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太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