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过了,我们游轮最后的一站,是德国的Emmerich。
且慢,说它是”德国的“,可是75年前,它却是“荷兰的”。
让我们听听历史,和当地人的回忆。
老人Heinrich Cremers今年89岁,他出生在Selfkant。这个地方处在今天的荷兰边境。他一辈子生活在这里,其中只有14年“离开”过:1949-1963,这14年他“生活”在荷兰王国,因为这段时间,这个地方不属于德国。Selfkant和它北边的小村Elten, 它们都属于Emmerich。荷兰人把这二个小村,看为自己的少数民族。就好像我们中国云南,和对面的缅甸,二边的民族,同种同俗。
对于老人Cremers,Selfkant一直是荷兰的,没有改变过。他回忆那“离开”德国的14年,非常地美好,称它为黄金时代。难怪,我在Emmerich参观博物馆时,非常地惊讶,当地有各种各样的节日,当人们举办庆祝活动时,都穿着荷兰的民族服装,徒步越过边境,跑到“那一边”荷兰去唱歌跳舞,吃吃喝喝。
1949年4月23日,这二个小村被划归荷兰王国,二个小村处处飘扬着红白蓝三色旗。当年,荷兰海牙政府同联邦德国的波恩政府谈判,荷兰人意图将整个北威州和部分萨克森低地纳入荷兰领土内,作为德国人占领荷兰五年的战争赔偿,但是美国人和英国人作难。因为这二个强国,想把当时的西德作为对抗苏联的冷战基地。最后,荷兰人只拿到二个小小的村庄和居住其中的几千居民。可怜的荷兰人!
这种吞并,刚开始还有点不明显,所以Selfkant和Elten的村民还拥有德国护照,但是护照上有一行字:作为荷兰人对待。当时的状况很有点奇怪:Elten的足球俱乐部加入了荷兰足球协会;所有的街道都冠上了荷兰街名,换上了荷兰交通信号;学校里上课却用的是德语,当地的报纸也是德语。事实上,荷兰人并没有打算要把这二个小村长期拿下。他们仅仅想把这二个小村作为向阿登纳讨价还价的筹码,他们更想要的是钱。
虽然这样,这二个小村,在一夜之间地位和价值都变了。Elten有一座山,82米高,突然之间就成了荷兰的制高点(荷兰是个低地国家),许多荷兰游客蜂拥而来。当地人回忆说:1954-55年之间,每天都有许多大型旅游车开来。由于荷兰的东西便宜,咖啡、黄油、奶酪和香烟,都比德国便宜得多,又吸引了许多德国旅游者前来。所以,这个小村在这段时期的经济空前兴旺。那么另一个小村Selfkant怎么样呢?那里来走私的人特别多。如今荷兰德国都属于申根国家,东西带进带出,都没有关系。可是,当年不是这样的,那是二个不同的国家,所以有关税的。走私的不仅仅是食物,还有牛。前面提到的那个89岁的老人,就利用这个有利条件,在边境的这边工作挣钱,在边境的另一边生活,占据了二边的甜头。这二边的人,没有语言障碍,就像云南和缅甸那样。他们都讲当地方言----Limburgischen Selfkant-Dialekt。它们同荷兰语很接近,比如zogenaamd (sogenannt, 所谓)和toch wel (doch wohl 当然、依然),反而,标准德语大家都不习惯讲。
1963年谈判结束,德国付给荷兰2,8亿马克,二个小村又回到德国,这中间过渡了14年,好像开了一场玩笑。那么当地人是怎么想的?当地人都认为,在荷兰的日子,是他们生命中的黄金时代。如果有公民投票的话,大家肯定都愿意留在荷兰,可是有谁来听听民意呢?政治家都只顾自己的利益。如果你今天来到这个地方,你还是能够感受到荷兰的影响,那些砖结构的房子和大窗户,窗户是透明的,不带纱帘,和德国传统完全不一样。据说这也是一种宗教信仰,荷兰人活得光明磊落,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另外,也便于邻里之间互相监督,荷兰人有这种习惯,好像北京的朝阳大妈。
89岁的老人Cremers 坐在家中,眼光透过窗户望向远方,那里是荷兰的土地。老人说:“从前,在荷兰讲德语,会被人痛骂;今天,没有人再记得这些发生过的往事。”
当我们坐车从Nijmegen回到Emmerich时,穿过那些街道、房子,我还不知它们的背后藏着如此奇葩的故事。就像法国的斯特拉斯堡(属于阿尔萨斯地区)一样,一会儿属于法国、一会儿属于德国,当地人无所适从,一会儿要学德语、一会儿又要学法语。我们小时候读过一篇课文,都德的《最后一课》,讲的就是这段历史。我们在斯特拉斯堡参观的时候,当地人也痛苦地回忆道:哎,政治家们,你们有没有问过我们老百姓,我们想要什么?
再看看今天的世界局势,俄罗斯和乌克兰。如果乌克兰被俄罗斯拿下,那里是不是也要开始说俄语?历史是不是很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