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蠡在石穴夏村暗道水路之外的莲宫正厅精室,正打量一副古篆对联:‘青春偶流处,红颜常驻时。’
不得其解,听见环佩叮当,冉冉走出道装天仙丽人,觉得心神波动,忙自镇摄。
原来总带有扁鹊给他的‘镇神’药,每到深山野外,怕毒雾、恶瘴、邪气,总要涂抹一点。
自那次给了施施,没有时间再要,因而从进穴开始,那种檀香,很特别的一种名叫女儿檀,已进入他身心而不觉。
莲花湖的青莲,又名情莲,清香阵阵,也是催情的。
自制力虽强,但总是血肉之躯,已非平日的范蠡,故而动情。
道装丽人稽首,眼波却盈盈地飘了过来,随之莲花清香沁人心脾:‘小女子贫道青莲,姓狐,在此石洞修真,难得贵人辱临,范将军请上坐,受小女子一拜。’
原来她一进来,范蠡就站了起来。
范蠡:‘在下俗人,本不敢打搅仙子清修,只因国王选上的秀女西施,听说在贵处听道,已有数日,亲人悬念,所以冒渎,敢请仙子带在下去见她,送回家中,大家也好放心。’
青莲心想,定力奇高,非同寻常,催情莲花不说,自己迷人体香,迷倒多少刚强好汉,英雄豪杰,圣贤天人,好似对他无作用,竟不动分毫,仍是记挂着他的心上人。
有如天上星宿,需下绝招媚术,牺牲色相尊严了,羞人答答,唯一一次,不得不用,可不要被‘她’知道笑话。
范蠡看她,十七八岁,体态性感撩人,艳丽异常。
千刀万阵,命悬一线,不曾皱眉,却知今天非比寻常,是一险关,怎能闯过。
按照周礼,自己年长,遂先在侧座坐下:‘仙子也请坐。’
丽人缓缓靠近,更是异香迷人,乱人心智,范蠡有点心动惊慌,不知要不要躲开。
她突然抵近跪下,美目情深,顾盼如刺:‘将军千万恕罪,高抬贵手,小妖冒犯了。’
范蠡一惊,立即站起避开:‘仙子何必如此,有话请起来讲。’
丽人更显哀怜,动人心魄,叩首:‘小妖不敢,乃是峨眉山灵狐,修道千年,得成人形,虽采补于青壮童身男子,借其元阳,但都以丹药赠之大补,增其寿数,从不害人,请将军剑下留情。’
说得楚楚可怜。
范蠡镇定下来,盯着她看,目不转睛,如电光石火。
她更慌了,膝行而前,抱着范蠡双腿,过腰长发如堆堆乌云,巨黑瀑布,披拂而下,遮住半面娇容,人见人怜,哀哀求告:‘将军,贵人,请……。’
范蠡冷冷地说:‘若不请起,蠡只好告退。’
她弱弱抖抖地站起来,低着头,弯着腰,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范蠡坐下说:请坐,‘不要再装了,你若是狐精,我就是虎怪了。’
青莲暗惊,瑟瑟缩缩,起来坐下,娇声颤抖:‘贵人此言何意?’
范蠡:‘告诉你,我是少女剑仙梅芯上尊的弟子,难道人妖还分不清吗?’
青莲暗想原来如此,又是这个梅芯,真是剋星,我的近身媚术,已抱着他的腿,接触到他肌肤,应侵入他心灵,别说凡人,就是仙人,也得拜在裙下,此人难道是三界外的奇胎。
范蠡不知,少女剑仙与他相遇,拉手近坐长谈,已有意暗暗缓缓输入道灵,松柏梅林仙气漫漫,小红绿姐的接触,所食仙果瓊浆玉露,都漫入体内,产生抗力,否则,早就就范了。
尽管如此,也是心旌动摇,用本身定力强行镇摄。
青莲娇声说:‘原来是梅芯仙子的弟子,真真失敬了。’
范蠡感觉,她说到梅芯名字时,脸上掠过一丝奇异的表情,像是又爱又恨,但一闪即逝。
说:‘还是请坦诚相待,说说仙子的来历吧。’
青莲:‘已自贬自贱狐妖,那么真实人生来历更是羞人的,难以启齿。’
范蠡:‘我并不是要追究仙子隐私,只是施姑娘在此,故而关心,若不便谈,不敢勉强,请允许我把夷光带走即可。’
青莲忙说:‘千万请不要,她与我有极深缘分,爱她逾我性命。夷光在此很安全,得益甚多,片刻即可相见,可否请将军少坐,听小女子说明缘由?’
范蠡只好坐下,青莲也坐对面,艳色和风情,一波一波涌来。
她说:‘夷光乃天地灵气所钟,千古第一尤物,但幼时家贫,在粗工中多多少少在体肤手脚留下些微瑕疵,最好去除,以成完璧。另外,虽然灵气充盈,却未开发,小女子家传道术,能助其换发。更重要的是,以她这样的无价之宝,虽不能永寿,也应设法尽量留住青春、红颜常驻,我爱之不及,何能伤她一根毫毛?’
范蠡故意惊问:‘莫非仙子有驻颜术?’
心想你如此年轻,能有多少学识,我是不信的,生老病死,乃天道自然。
青莲妖媚一笑:‘请将军称小女子道号吧,仙子两字绝不敢当。驻颜确实有术,不过现在说的却不是这个。’
范蠡想,莫非你看去那么年轻,乃是假象?
青莲见他疑问的眼光,笑说:‘明日是小女子贱降,虚度 19 岁,容颜丑陋,并无妖术,将军不必怀疑。’
范蠡想,这女子非凡,能看透人的心理,看去确实17上下,若已 19 岁,保养得法显得更年轻是完全可能的,奇怪地怎么又与梅仙子同年,莫非巧合,两人好像有什么联系,都是绝对第一流美女,虽有两分相似,形貌神情又不同,好像镜中影像,一正一反。
微笑说:‘如果青莲仙子还算丑陋,那么褒姒、妲己就是癞蟾了。’
一个女人,那怕有了半仙之体,也最爱听人说自己美丽,尤其是自己看重的人,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这还是真心话。
青莲不由得心仪范蠡,浮起迷人的笑容:‘将军真会说话,大约倾心的女子不少吧?’
范蠡说:‘不知西施现在何处?’
青莲微感失望,这个心上人的位置,大约是不可动摇的了,说道:‘这里有一处天生奇泉,名叫青春泉,传说洗浴七天,可以红颜常驻。平时只有涓涓细流,或滴水,上次夷光进村,青春泉开始涌流,成一小池。蒂缺师太请卜,说应在夷光身上,别人用之恐有性命之忧。我们这里温泉有好几处,只有青春泉昼冷夜暖,非常奇特。把夷光请来,她欣然愿试,已过 5 天,效果极佳,将军请往一观。’
青莲领着范蠡,来到后面深处,果见一温泉,蕴蕴馥馥,水雾濛濛,有一雪白赤裸身影,在其中戏水,不敢细看,说:‘好了,走吧。’
青莲笑说:‘何不仔细看看,验明正身,我叫她过来?不然一会她就要去蒂缺师太处听讲经说法了。’
范蠡红着脸忙说:‘大可不必。’
转身就走,青莲含笑跟出,小厅坐下,侍女摇波换上新茶。
范蠡说:‘此宫虽是仙山美景,青莲仙子青春年华,为何在此出家修道?’
青莲知道,范蠡对她的来历一定怀疑,不说清楚,不会信任,更谈不到其他。
于是款款说道:‘小女子有些伤心往事,不堪回首,若不说清楚,将军放心不下。’
范蠡:‘请自称青莲,称我少伯,便于彼此说话,若有伤心之事,不说也罢。’
青莲:‘我知道夷光在将军心中分量,不如说开了,将军可以放心。’
范蠡的确也想知道,不再说话。
青莲轻叹一声,眼睛有些润湿:‘20 多年前,楚国有位大臣叫屈巫狐庸,是我先辈,将军想必知道。’
范蠡:‘略有所闻,不知其详。’
其实,他马上明白了青莲的来历,但假装不知,想听她怎么说,同时也争取思考的时间。
由于可以想象的原因,青莲有些碍难,讲得有些含含糊糊,但范蠡完全明白了。
郑侯(郑国诸侯)有个小女儿,长得如花似玉,13岁梦一雄伟神人教她房中术并交合。尝到滋味后,不久与一远房表兄亲近,后嫁与陈国一夏姓大臣,故被称为夏姬,生一子征舒。丈夫病死,耐不住寂寞,与陈侯(陈国诸侯)的两位心腹俊伟大臣交往,陈侯是个色鬼,两大臣更是混蛋,为拍马屁,竟把夏姬介绍给他。
陈侯犹豫,说年过三十,恐桃花改色。两人说,何不见一见。
一见之下,陈侯连魂都没了,立即拜倒石榴裙下。
美人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更奇怪的是欢会时,竟如处子。
交情好些以后,陈侯问缘故,夏姬说:‘我13岁在梦中得神人授房中术“内视”之法,不但驻颜,而且生子以后,又充实如处子。’
陈侯是个恬不知耻的色鬼,得意忘形,竟在朝堂上把从美人处得来的奖赏,文胸内衣等,拿出来把玩向群臣夸耀,简直乌烟瘴气,满朝文武摇头。
夏姬儿子征舒,到 17 岁懂事,不堪其辱,设法诱出陈侯杀死,另立新君。
两个坏蛋色鬼逃到当时的霸主楚庄王处告状,说夏征舒弑君。
春秋五霸中,楚庄王很可能是最强大的一位,而霸主就是管那些不合周礼的屁事,弑君是大逆不道,于是出兵擒杀夏征舒。
见到夏姬,楚庄王魂飞魄散,马上想据为己有。
大臣屈巫,字狐庸,是出色的谋臣,说:‘君王为维护礼仪出兵,如杀了其子,纳其母夏姬,于霸主名声不好。’
楚庄王到底英雄有气度,表示放弃。
先锋公子侧马上说:‘我老婆死了,请赐我为妻。’
屈巫狐庸说:‘你名气太大,列国卓越名将,也不合适。’
公子侧生气酸溜溜地说:‘总不能嫁给你吧。’
于是楚庄王就把夏姬嫁给一位老将军,可不久就战死了,夏姬耐不住寂寞就与他儿子有点不干净,因而名声不好。
屈巫狐庸到郑国活动,说:‘夏姬是郑国公主,现在守寡,处境困难,不如接回国来。’
同时,屈巫狐庸又在楚庄王面前讨了一个出使齐国的差使,中途跑到郑国取了夏姬逃之夭夭。
狐庸正在壮年,夏姬外貌二十,艳如桃李,男欢女爱,说不尽的风流快活。
楚庄王和公子侧这才知道屈巫狐庸搞鬼,占住了艳妇,让他们白白失去一位绝色的美人,于是把他全家杀了。
屈巫狐庸痛哭流涕,悲愤无名,写信给楚庄王说,‘我是对不住君王,但没危害楚国,我的家人何罪,全被斩首,我要让楚国不得安宁。’
于是和夏姬逃到吴国,改姓狐。那时吴国地土不小,但非常落后,毫无国势兵力。
狐庸就教他们立国、制度、耕种、畜牧、水利、造林植树和训练军队、制造兵器与打仗阵图的技术,很快强大起来。最后大家都知道,吴王阖闾大败楚昭王,把楚国打得一败涂地,首都都夺下来。
具体执行虽是孙武伍子胥等(狐庸已死了),但基础却是一位谋士因美女夏姬而建立的。
事情总有两个方面,大败楚国,了解到许多情况,包括夏姬的那些不大好听的风流韵事,而且在吴国传开。作为夏姬的最小女儿,因难堪而隐居山洞,出家修道,就可以理解了。而且也明白了何以这里叫夏村,又如此地富有豪华。
青莲说:‘其实我并不是狐庸先辈的女儿,母亲也不是郑侯骨血。’
郑侯夫人是位美女,梦见一位俊俏的神人,束发银冠大红锦袍镶玉乌靴,自称天帝之七王子,风流倜傥,说与侯夫人有缘,交合后传‘房中术’,生下艳女夏姬。秉承父亲神性,13岁夜梦金冠紫袍,身长威仪的神人,自称东皇泰乙,交合后再传‘内视’奇术;不但破瓜之后,就是产完子女,也能恢复处子之身。与狐庸结合到他过世,长葆二十余岁面貌身材丰韵,追求者甚多,自然也有觊觎巨额财产的。后来东皇泰乙再现,带走夏姬入仙界,生下青莲,送回吴国继承家业。因在吴国母亲名声不好,受人歧视,故变卖家产,到越国边境处买下无比僻静的奇景土地,建造夏村,带来几十家原来佃户务农,更精心独运,在暗道水路秘境之外,无人可达的神秘洞天福地,建立莲宫,与世隔绝。
青莲讲时,泪珠慢慢流下,声音凝咽,可爱可怜,范蠡心动神摇,真想把她抱入怀中,为她擦泪。
控制住情感后说:‘你继父狐先生为报仇振兴吴国,大败强楚,也算满意了。你又是天神苗裔,福寿难以估量,请抑悲止泪吧。’
青莲半天不语。
范蠡不知如何安慰,只柔声说:‘青莲小姐,事情都已过去,不必伤心了。若有什么事在下能做的,尽管吩咐,这里是越国国土,在下还有一些影响。’
青莲抬起含泪的眼睛,含情脉脉:‘将军说话可算数?’
范蠡:‘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青莲娇态毕现:‘我要请将军帮我救一个人,他将要死了。’
范蠡果断地说:‘可以,想是小姐的亲眷,就是死罪,只要尚未问斩,我必能讨来特赦。’
青莲凝视他好一会,目光清澈充满深情爱意,娇娇地说:‘不是我的亲眷,而是……你,你本人,将军!你活不过一个月了,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