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美也,好也。
臧苑,美好的林苑,有马蹄声,敲击在石路上,得得如急雨,踏在泥路上,切切如私语,在小路上,就没有声音了?有的,是人的心跳,是马的呼吸,怕惊醒露珠的梦,怕惊醒自己的梦。
特别是春天。特别是早晨。
鸟儿醒来了,唧唧喳喳在互相问候,露珠儿变圆了,在青草上,在绿叶上,瞪着惊奇的眼睛。
湖水在微笑,因为微风的轻吻,带著清晨的新鲜,这微笑漾开去,一圈一圈,是波纹,是涟漪。
草坪,起伏有致,一片嫩绿,一片芬芳,是等待着抚摸吗?
远处的几棵参天大树,低头爱怜地看着,谁能懂得它们轻轻的摇动和喃喃细语。
路,曲曲弯弯,林间湖边,通向哪里呢?通向迷失,通向幽幽。
马,通体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难怪名叫‘积雪’,神骏而温驯,有撒欢的时候,恰恰是背上的她也想撒欢,更有追风逐电的时候,那是她背上的她,想要飞翔,想要追上星星,追上月亮,追上太阳。
人,披着白衣,挽着乌云,抓住丝缰,看起来那么娇弱,却像生长在鞍上,随马的纵跃而微微俯仰起伏,与其说是骑术精良,不如说是心灵相通。
她时时俯下身来,玉手轻轻拍她的长颈。她时时控骑如飞,她的长鬃飘飘,她的雪衣飘飘,额发也乱了。
突然,看见了什么?策马疾驰,经过一株大树,她突然弯下腰来,在长统小靴的靴筒拔出一把短剑,一道寒光,射中了树杈上的什么东西。
兜回马来,从树杈中取 出一个小小草靶,短剑端端正正插在中间。
啊,我的好乖乖,我的好‘欺霜’,她吻了短剑一下,插回靴筒。
射中了!射中了!这可是昨天命人任意摆下的靶子,我也不知在哪里啊!
她娇娇地笑起来,今晚我要告诉他……他会来吗?
朝阳的笑脸从树梢后升起,金蛇狂舞,霞光万道!
施施骑回马厩,把马交给马夫,在积雪的颈上轻轻拍了几下,轻快地走回住处,一路上同树说话,同花说话,同草说话。
照顾她的巧巧说:‘姑娘,你头发和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骑得高兴吗?’
施施:‘高兴啊!我射中了!’
巧巧笑了:‘真能耐。’
饭后,来到相邻的房里,是丹儿的。
她很想念她,每天都要过来呆一会,把小摆设稍稍重新安排一下,口中说:丹儿姐,这样更好。
一张丹儿的 画像挂在墙上,那是学画时互相画的,在施施画的十几张中,丹儿最喜欢这一张,后面有两棵大树,丹儿站在那里,带一点惊异的神色,是施施设想中她与公孙珞的初遇,丹儿尽管说不对,然而就是喜欢。
施施对着画像说:‘丹儿姐,我射中了!你在哪里啊?我想你。’
夜晚,臧苑异样地美,特别是微雨的时候。小雨细细,润物无声,花草树木湖水,都在接受甘露的滋养,享受上天的多情赐予,享受甜美和静谧。
夜静深更,真是那么安静吗?不,有轻轻但沉稳的脚步声。
一扇小窗有弱弱闪闪的灯光,那就是等待吗?
那就跳动的心儿吗?那就是爱恋吗?
有人来到窗下,轻轻敲敲:‘施,睡了吗?’
窗内出现乌发雪肤黑黝黝的眼睛,轻声巧笑:‘没有啊,少伯,我以为你不来了,我在练习写字呢,你进来吧,我来给你开门。’
窗下燃烧的眼睛说:‘出来走走吧,在细雨里,很舒服啊,多穿衣服,戴个斗笠。’
又是一声娇笑:‘你真特别啊,少伯!这是什么主意?’
出来了,窈窈窕窕,她没有多穿衣服,出来得太匆忙了吧?但拿了一个斗笠,却扣在他头上,钻入他怀中,披风解下来,把她裹住,紧紧地搂着她的肩。
把头靠在他胸前,搂着他的腰,慢慢走去,是两个人,还是已经融为一体了?
真幸福啊!这难得的会面。
他没有遵守每晚来看她的诺言,十天难得一回,他实在太忙了。
她生过气、撒过娇,他一味陪小心、温柔安慰。
她想:我到底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啊?看来还是他的兴越灭吴,比我有分量,我该高兴他是个男子汉吗?我该伤心他不是个好情人吗?
他柔声地问:‘施,乖乖,过得好吗?’
想留着只对他说的话,白天漏出去了,见了他却又忘了,这才想起,在他怀中雀跃:‘少伯,我射中了!’
在 一个小小的草亭子里,相拥着坐在栏杆上,四外一片朦胧,一派迷离。
语声轻轻,‘少伯,你为什么特别喜欢雨啊?’
‘唉,大地太需要雨了,庄稼太需要雨了,我们要遇到可怕的旱灾了,这一阵天天在外面跑,就是为了安排水浇地啊,水是我们的生命。我是黄土捏成的,我也干裂了,我的心干涸了,也需要水的滋润。’
‘我的少伯,你有了我心还干吗?我在你身边你还干吗?在我的嘴唇上寻找你要的水吧!’
芬芳的甘泉,甜蜜的玉露,我的心和身都湿润了,鲜活了!
‘今天我就和一个村的农民浇了一百亩地,一勺一勺,都是3天3夜没睡了。
文种和越王刚从吴国回来,也马上下地去了。全国每个人都在努力,我们这次是和天斗,胜算不大啊。
所以,我十几天没来看你了,对不住。’
‘原谅我,我不懂事,我是傻丫头,我伤你的心了,明天我也同你一起下田吧。’
‘不啊,还不需要,你学习歌舞书画,也是很重要的,不次于抗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