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隐峰禅师，邵武军邓氏子。

师问石头：“如何得合道去？”

头曰：“我亦不合道。”

师曰：“毕竟如何？”

头曰：“汝被这个得多少时邪？”

隐峰禅师，大家应该很熟悉了，我在以前讲过他，从江西马祖处两次屁颠屁颠千里迢迢去参湖南石头，栽了两个大跟头，成就了“石头路滑”的公案，对别人来说是佳话，对他来说可是心酸。可是，隐峰禅师没有气馁，索性住下了。

石头铲草次，师在左侧，叉手而立。头飞铲子，向师前铲一株草。

师曰：“和尚只铲得这个，不铲得那个。”

头提起铲子，师接得，便作铲草势。

头曰：“汝只铲得那个，不解铲得这个。”师无对。 　

我说过， 因缘是个很奇特的东西， 看不见， 摸不者， 却在作用。石头希迁， 是当世明师。 马祖道一， 石头希迁，你若能遇到这样的明师，是你的福气。可是，隐峰禅师却和他不投缘。 从上面两段可以看出，隐峰禅师在石头那里， 没有开悟。 因缘未到， 你就算天天在佛的身边， 还是不悟。

第一段话，隐峰禅师问“究竟如何？”。当然就说明他不会。这段话错在哪呢？错在“这个，那个”落入两边。

隐峰禅师在石头那一无所获，便回到了江西。师一日推车次，马祖展脚在路上坐。

师曰：“请师收足。”

祖曰：“已展不缩。”

师曰：“已进不退。”

乃推车碾损祖脚。祖归法堂，执斧子曰：“适来碾损老僧脚底出来！”

师便出于祖前，引颈，祖乃置斧。 　

隐峰禅师， 和马祖却是非常投缘啊。已进不退， 就算是师父马祖在前， 一样碾过去。 只有大彻大悟之人， 坚信自己所悟的， 就是无上正等正觉， 才敢将三世诸佛， 一口吞尽。 虽师父之虎威， 虽刀斧， 不能夺其心。祖乃置斧， 便是印证他已通过考验了。

隐峰禅师， 到底有没有悟道呢？上面这一段看不出来，只知道他自己说“已进不退”，而马祖置斧。其实，我对隐峰禅师的心态是非常理解的。前几天我也说过，我对自己悟到的，信心如金刚般坚固，一样是已进不退。如此的还有我们以前说过的“梅子熟也！”。一见永见。

师到南泉，睹众僧参次，

泉指净瓶曰：“铜瓶是境。瓶中有水，不得动著境，与老僧将水来。”

师拈起净瓶，向泉面前泻。泉便休。

隐峰禅师和南泉是师兄弟，看完这一段，我就可以确认隐峰禅师悟道了。隐峰禅师的另一位师兄百丈依葫芦画瓢做过同样的事， 沩山上去就把净瓶踢到。百丈就认可了沩山。

铜瓶是境没有错，踢倒或者拈起净瓶，又岂是动。还记得我们以前讲过的《不动道场》么？没有境，没有水，去了，才是。

师后到沩山，便入堂于上板头解放衣钵。沩闻师叔到，先具威仪，下堂内相看。师见来，便作卧势。沩便归方丈，师乃发去。

少间，沩山问侍者：“师叔在否？”

曰：“已去。”

沩曰：“去时有甚么语？”

曰：“无语。”

沩曰：“莫道无语，其声如雷。” 　

沩山是百丈的弟子， 隐峰禅师当然是他的师叔。他们师侄两在打什么哑谜呢？不可见。师叔来了，沩山不敢怠慢，穿戴整齐准备去参见。隐峰侧卧，以背对之。沩山何等人也，沩仰宗的开山祖师。一见就知道师叔是什么意思了，便归方丈室，亦不相见。

两人从头到尾没见过面，没说过一句话，但是，“莫道无语，其声如雷。”

这样的哑谜，我若不说破，天下的佛弟子又有几人能看明白？可是，不可见依然不是究竟。问，为什么不可见？你若答得出，就知道什么是本来面目了。

这些开悟的祖师们， 没有一个是循规蹈矩之辈。 除了一颗如金刚般坚固的求道之心， 一切世俗礼仪， 早已弃如敝履。 不如此， 如何习得了这最上乘的不可思议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