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蟹
来美国三十年,对这里的多数食物兴趣缺缺,仅有的钟爱美食屈三指可数:螃蟹,龙虾和牛尾巴。螃蟹味美,又是当地特产,资源丰富,且蟹宴每每会有好友相伴,边吃边聊其乐融融,故列为三者之首。
刚到美国的前五年住在马里兰州,后来搬到与其相邻的维吉尼亚州,一住便已30年,这二个州与首都华盛顿市共属大华府地区,这是一块风水宝地,气候宜人,文化生活丰富多彩,住久了便乐不思迁。
马里兰盛产螃蟹,蒸煮之前,蟹壳呈蓝色,故称马里兰蓝蟹。整个大华府地区都是近水楼台,蓝蟹一年四季都有供应,其中要数秋天的蟹肉最为饱满,是最好的吃蟹季节。要是遇上大年,蟹肥价平,就连马里兰和维吉尼亚的中国超市都可买到,如此丰富的资源,想吃的念头总能满足。
我喜欢吃蟹,到了蟹肥季节,或约上三二蟹友,开车去Chesapeake Bay 蟹屋美美地饱歺一顿,或去华盛顿市内码头边的海鲜市场,买上一打二打在家约上几个朋友吃蟹聊天,这是我最享受的快乐时光。
居住在螃蟹的产地真是一种福气,不仅有美食可享,且处处可感受到浓浓的蟹文化。螃蟹的捕捉,蟹品的制作都有讲究,螃蟹节的狂欢常常成为生活中的兴奋点。
刚到美国时好奇心特别强,什么都想尝试,听朋友说钓螃蟹很有趣,便决定要亲历一番。
那是来美国的第二年,七月的某一天,我们一行八人一早4点出发,带着几大盒用作钓铒的臭鸡腿,开车潜入马里兰南部的一所海军学校。找到水边木桩,把几十根绑了臭鸡腿的绳子抛入水中,静观水中动静,见绳子被牵动,就知有蟹上钩,凝神屏气,等着螃蟹咬着鸡腿浮近水面,便可一网捞进。
为了增加产量,参考着一箭双雕的思路,我设计了一绳三鸡腿的方案,一根绳子不同的高度捆上三鸡腿放入水中,不一会儿,眼看着一只螃蟹朝鸡腿爬游过来,咬住了第一根鸡腿,我屏住呼吸,又见第二只游过来,咬住了第二根鸡腿,继续稳住,然后是第三只游过来,咬住第三根鸡腿,我赶紧拉起蝇子,一次便收获了一串三只大螃蟹。还记得那时兴奋的一声尖叫,差一点把小命给陪上。要知道,那里是禁止捉蟹的,事后听美国朋友说,私自闯入被发现,主人是有权开枪的。想想都后怕,但那是后来的事,那时刚到美国不久,也算是初来牛赎不怕虎吧。那天我们共钓回好几打的大螃蟹,满满一桌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那一次所经历的兴奋和满足至今难忘。
后来见识渐长,再也不敢去禁止钓蟹的地方冒险。打听到马里兰有好几处允许垂钓的海湾,便约几个朋友开了三个多小时的车,去了马里兰最南部的一个半岛上。那里垂钓区的栈桥上都用图和尺清楚标示了允许捕捉的螃蟹尺寸,马里兰州规定只有大于5 又1/4英寸的公蟹捕捞之后才可拿回家(算螃蟹蟹壳两端的最大距离)。我们辛苦半天,全无收获,大的早被钓走,小的却还在长大中,钓饵下去,上来的只有蟹兵没有蟹将,只得放回让它们继续成长。几次下去,钓蟹的兴致已无,干脆起身慢慢欣赏那蓝天大海与几百尺相隔的垂钓者们自然渾成的美景。
在悠哉游哉逛来逛去时,有一辆车开过,钓蟹时在栈桥碰到打过招呼,好奇地问他们,收获可丰,不料听到的却是一声叹息,说是他们遇到海岸警察,测量了他们抓的螃蟹,有一只小于规定尺寸,螃蟹扔回水中不说,还罚了他们五十元钱。想想真是冤枉,50美元去海鲜市场是可买回好几打的大螃蟹的,那只蟹兵的身价也实在是太高了。
钓蟹不易,咱就干脆去吃现成的,马里兰的切薩皮克湾(Chesapeake Bay) 海边的蟹屋星罗棋布,是当然的首选,上网搜寻后打印出一份清单,看网评选出近十家中意的,逐家造访,几年下来便有了自己心仪的一,二家,每年至少造访一次,成为了例行节目。
前年弟弟来访,约了另外一位朋友,三人一起开车去了蟹友推荐的一家海边蟹屋,选了靠窗的巳铺好牛皮纸的大桌子旁坐下,在与有着古铜色皮肤的女侍应生交谈中得知那年正遇上螃蟹大年,蟹源颇丰,各种尺寸齐全。我们三人叫了一打特大号的雄蟹,配上一袋油炸土豆条,一盘炸洋葱圈,要了几杯可乐代替淡啤,吹着海风,聊着天南地北,慢慢把蟹壳卸下,再把夹层剔除,然后把肥厚饱满的蟹肉放入口中。那种快乐,言语难以形容。
吃蟹是需要有耐心的,我是个性急之人,吃蟹时把小蟹脚扒下扔掉,蟹肚打开后先吃大块的蟹肉,至于壳内还有一些零星的残留已无耐心细拣慢挑,眼光已瞄向第二只。
同去的朋友非常有耐心,笫一步先把蟹壳卸下翻过来放桌上,再仔细地挑出蟹脚蟹肚中所有可食用部分,慢慢享用,剥下的蟹壳排放好在那个大的蟹壳之中,回复到看似螃蟹的模样,一只才祘吃完。
那天的螃蟹个大且饱满,三人一打食完己十分饱足,便去蟹屋旁的栈桥上散散步,再到屋后小沙滩的躺椅上晒晒太阳,那样一种惬意到现在都还感觉回味无穷。那是一种完美的体验,那家蟹屋的地理位置有点冷僻,但生意却仍然兴隆,想来是因为这种体验对很多人都会有一种吸引力,来过的大多会再来。
在回家的路上,弟弟说如果他长住在这里,每个月都要来一次的。对我而言,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还是有点太远,一年一次便已满足。
若想就近取材,可从家里开车15分钟去华盛顿市水边码头的海鲜市场买蟹回家蒸煮。那里有十几个卖蟹的摊位,雌雄分开标价,雄的较受美国人的欢迎,价格相对较贵。
螃蟹的雌雄很容易区分,只需观其蟹肚壳纹,中间有高耸入云似华盛顿纪念碑者为雄,壳纹勾勒出尖顶圆肩似国山者为雌。还有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特征:活的雌蟹瓜子顶端是红色的,而雄蟹爪子顶端是蓝色的。
雄蟹是我的最爱,肉质丰满,且无太高的胆固醇之忧。雌蟹的簧惹人垂涎欲滴,我却对它敬而远之,万一它们和我的血管壁如胶似漆起来,那可是会妨碍交通的.。但若把蟹黄扔掉,蟹肉已所剩无几,所以我吃蟹的首选便是挑大只的雄蟹。
到达海鲜市场后,我们会在货比三家后选中一家中意的,让摊主挑上1,2打(通常他会多给几只)买下,回到家蒸熟后或洒上老湾海鲜粉,或用醋薑作调料,都是典型的吃法。
马里兰各地每年会有几次螃蟹节或者螃蟹啤酒节。三年前的八月盛夏,我们去体验了一次螃蟹节的热闹。国家港水边搭起十几个大帐篷,长条桌椅排满的帐篷内,朋友家人围坐桌旁,一次付费随后吃到饱,边吃边聊,几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这样的螃蟹节去一次感受一下灼热的气氛就已足够,与去蟹屋相比,这里的价格较贵,虽然可任意吃,但螃蟹太小,又以雌蟹为主,吃完后并不过瘾。
吃蟹最痛快的一次是坐游轮去阿拉斯加看冰川,途中有几次上岸,选了参观热带雨林加吃大螃蟹。那个蟹屋在海边,地势很低,下车后要往下走100多个台阶才能到达。进了屋内,几位侍应生左手托起放满二分之一或四分之一分割好的帝王蟹。右手则用一大夹子每位客人的盘中放上二块,吃完后马上续上,不限量,只限时间(我们总共吃了一个多小时)。旁边一桌的一位小伙子真是能吃,总共往肚中塞下至少十几块蟹块。
与马里兰蓝蟹相比,帝王蟹个大,内质却一样鲜美,不用与蟹壳多纠缠,便可吃进大快蟹肉,所以吃起来更痛快。只可惜那天的我假装斯文,不敢闷头尽兴猛吃,只添了一次,现在想来肠子都已悔青。
阿拉斯加的帝王蟹
2020年被疫情吓退,不敢再去任何歺厅享受美食,当然也不敢有造访马里兰海边蟹屋的奢望了。好在不久便有了新的惊喜,去Costco买菜时竟然发现那里有盒装的马里兰蓝蟹肉,是高温杀菌处理过的新鲜蟹肉直接包装于盒中密封保存。由于是当地产品,不需经长途运输,这种用手工挑出的蟹肉,不含任何防腐剂或添加物,就如同新鲜的蟹肉一般,买回后或撒上从蟹屋买回备用的螃蟹调料立即食用,或与面包屑加鸡蛋调和后做成蟹肉饼,其肉质鲜美无比,且省去了剥蟹壳的麻烦,懒和馋的问题得以同时解决,可谓这一独特之年碰到的开心事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