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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校毕业与红军作战 - 航空抗战 (3)

(2021-01-12 14:32:49) 下一个
航校毕业与红军作战 - 航空抗战 (3)
 
航校毕业与红军作战
 
1936年初分配到作战部队,走浙赣铁路到十三队报到。之后有一年时间参与对红军的作战和平叛。
 
刚到第十三队时,正逢宜昌的一个部队叛变。政府派一个军去镇压。在陕西-湖北-四川边界,安康的张连三部,一师人变成土匪。没有过多久就被消灭了。当时地面交通很困难,陆空联络,没有电报,只能使用布板信号、投掷通讯袋交换信息。部队人数多,需要布署,要了解敌方动向,及前方战况,并迅速传递情报。
 
完成攻击张连三部队后,我们队驻宜昌,然后回到南昌整训。在那里了解到国际局势的变化,我们在整训中接受的形势教育,比在航校还深入。其后去河南洛阳,那里有黄埔军校第二分校,空军有一个很象样的基地,主要向航校提供配套培训。
 
西安事变之前,空军参与同共产党的作战。我们队调到西安。空军有一个副司令官在那里,叫张有谷 (附记:贵州平坝人,云南航空学校第1期飞行科毕业。北伐时是航空第1队指挥官,1935年任驻陕空军指挥官,抗战时升空军前敌总指挥部参谋长。1949年在昆明参加起义,后任陕西林业厅副厅长),是一个对我们很亲切的老好人。我们负责的西北地区,从陕西,北到兰州,西到青海甘肃,宁夏,都归我们部队控制范围。西北空军都由张有谷指挥,有数支部队,计第五、九、十三队。
 
空军的大本营设在南昌,我们驻西北部队属于第一大队,包括一队侦查机,两队轰炸机。轰炸机使用的飞机很小,武器也不好。地面与共产党作战的是杂牌部队,纪律不佳。
 
共产党那时从江西大逃亡,从江西到四川,再到陕西,我们一直跟着他们打。到了现在九寨沟下面的大草原,我们知道他们没有后路,认为他们不可能再跑。我们空军部队驻在西安,共产党的部队、胡宗南的部队在六盘山一带对峙。
 
六盘山下有一个镇虏堡,情报说共产党的抗日军政大学在那里。空军在固源设立前进机场,我随一个轰炸机分队进驻。固源城内有西北军,离前线不远,起飞没多久就到了共军的地盘。
 
与红军作战,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大的损失,只有我们打红军,对方根本没有招架还手的能力。在宁夏的候,我多次飞去陕北执行任务。所见到的红军部队很可怜,人住在山洞里,周围一片荒凉,看不到庄稼树木,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
 
一天,我在天上飞,看到地面上怎么凭空的出现一堆草堆呢,于是就飞低一些,仔细观察。飞机一接近草堆,草堆就“轰”的一下散开,人马都跑了出来,原来他们靠凑在一起进行伪装。事情大约是发生在1936年下半年,西安事变之前。在队里飞道格拉斯机, 属于中级轻型机,装带航空炸弹,另配有机枪。
 
红军从瑞金、江西,向四川方面行军,我们则是跟在后面追,跑到松潘附近,一架飞机被打了下来,因为山上的地面很高,而飞机要侦察,则必须低飞,这样从山头射出的子弹就比较容易打落飞机。 (红军入川后,空军为支援负责围堵的胡宗南部队,多次派机轰炸松潘。1935 年7月17 日,第3 队副队长朱嘉鸿带郭诗东,驾305号道格拉斯飞往松潘西北,在色耳古被击落。8 月3 日,第6 队队长王伯岳与见习官谢集泰被击落)。
 
在我手里摔下去的飞机,共有3架。在九江、瑞昌(现江西九江下辖县级市)、长沙各一架。在九江那次,飞机摔得粉碎,我的腿夹在飞机中,头也摔破了。有的时候,生命真的只是在一线之间,靠的只是运气。这时讲技术好些,可以活的长一点,那是骗人的话。
 
第一次摔下去的飞机,是架一战时留下的老式意大利侦察机,非常陈旧,设计很不科学。所有操作杆的位置,和通行的设计,几乎都是相反的。例如,通行的发动机操作杆都是往上拉。但是那个老古董是往下推,另外所有扛杆的设计都是反向的,增加了很多阻力。更奇特的是,它的侦察用照像机,安装在飞机的外面。需要按相机按扭时,飞行员还要把头伸到飞机的外面。你说飞行时脑袋老往外伸,这有多忙啊。结果我和另外一个开老古董的飞行员都先后出了事,因为飞机实在太老旧,发动机出问题也是早晚的事。(1911年9月,意大利和奥斯曼帝国在利比亚开战,意军次年2月出动航空队侦查,首次使用照相机拍照,土军没有反制之策。由于侦察效果良好,意大利军队很快成了第二支航空队,增派35架飞机参战)。
 
那一次,江西正在发大水,地面上到处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水乡泽国。正在飞行之间,发动机突然停转。没有办法继续操纵飞机,只好追降。可是下面到处是水,根本不晓得该往什么地方降落。忽忙中,我看到水面上露出一截电线杆,心里正在估计到底有多深。就听轰的一声,飞机已经掉进水中,摔的一塌糊涂。因为水的阻力,所幸飞机没有翻过来。人一点事也没有,可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后来想想,觉得大难不死,实在是侥幸,于是出去大吃了一顿。
 
第二次把飞机摔下去,发生在去南昌接人的途中。那是一架史汀生(Stinson)机,飞机驾驶舱是开放式的。发动机也是在空中飞行时突然出现故障。飞机在迫降时,碰到树干,翻了过来,结果落在水田和火车轨道之间的小水沟上方。我整个人,恰好就头朝下冲着小沟。如果没有这个水沟,我会不可避免的被压扁。我把座位的扶手拉开,整个人就掉落进水沟里。周围站了一圈从附近赶来看热闹的人。这些人站在那,就像看耍杂技一样,没有一人站出来帮忙,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
 
第三次,是在青海和宁夏之间的山峰地带。飞机往上飞越高峰时,发动机忽然运转不良,怎么也飞不高。匆忙间迫降,不巧飞机向前冲时,前轮撞上地面突出的石头,飞机就摔在山上。在飞行时,觉得整个山区荒无人烟似地。但是飞机失事不久,很快就有不少人赶来。山上的喇嘛也来到现场,把我当成天上的菩萨似的迎进喇嘛庙里。由于语言不通,我不能解释什么。但是看得出来,他们对我非常崇拜。他们请我吃了饭(他们是吃荤的!)并留宿。第二天,一架飞机飞来把我接走。飞机飞得很高时,还看到喇嘛们带着惊叹的表情,站在那里送我远去。那个地方是在黄河的上游,有很多平坦的大沙滩,如果我有时间选择迫降地点的话,应该不会摔的,事到临头当时实在是太仓促了一点。
 
摔下的飞机,开始是由考核委员会审核坠毁的原因。但后来常常都不了了之,只要飞行员没事,飞机还可以再补充。
 
总结这三次飞机坠毁,没有一次是因为作战。其中两次是因为运输物资,而第一次摔的Briger机,还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争时期的老古董,性能差极了,其实早就该淘汰。在撤退时,因为想把能飞走的都飞走,于是我开了架,另一个朋友飞了一架,结果两架都因为发动机的故障而坠毁。飞机因为作战而损坏的只是少数。
 
空军是一个年轻的军种,我刚开始当空军时,以为会当一辈子空军。事实上抗战结束后,我就调到地面工作。民用方面,30-40年代,只有两个航空公司,一个叫中国航空公司,一个叫欧亚。均航线短,飞机也少。
 
要一个飞机飞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这其中包括对飞机质量的要求,操纵技术,平时维修,机场设备及隐蔽措施,以及燃料武器导航通讯、诸如此类。所以要将一个飞机飞起来牵扯到方方面面。
 
空军的军衔系统和陆军相似。飞行员刚开始时授予少尉,6个月后自动升为中尉,由于战争伤亡很大,所以升的得很快,从中尉到上尉大概平均不到两年时间,分队长是上尉军衔。军衔的升降,战时快平时慢,差距很大。
 
(中)队长一般带领9架飞机,3架预备机,共12架,打坏了再补充。所有的飞机中,真正是作战损失的,只有二三成。大约七八成的飞机摔下去,是由于飞机质量不好,或飞行员的过失。
 
各个部队的补给,待遇也不同。空军的伙食比别的军种好了很多,我们有营养餐,有菜有汤有肉,每月伙食10元钱,别的军种只有2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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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
萍踪新语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彩色风筝' 的评论 : 斯人已去,留下历史记忆,让我们能借他的眼睛管视抗战的艰难。
彩色风筝 回复 悄悄话 了不起的老前辈! 慢慢看, 自传体的具有真实性.
萍踪新语 回复 悄悄话 回复 '半岛人' 的评论 : 谢谢!一定考虑一下。
半岛人 回复 悄悄话 民国空军历史的研究,还没有看到过如此如此详细的从个人角度的记述。非常好的资料。
或许可以和大陆和台湾的空史专家联系存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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