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面试以后,我的email就被加入了北大这个系的邮件,每周收到几封他们群发的邮件,通知大家去听这个讲座那个讲座。还收到过饶毅的邮件,说看了某篇nature文章,有什么启发。我本科毕业于某省级非重点师范大学,突然和这些大牛同一个email群,觉得挺新鲜的。当时,我导师说密歇根大学的一个大牛问她要一个刚刚毕业的博士生,去密歇根大学做博后。我导师问她能推荐我去不?这位密歇根大学的大牛,学而优则仕,曾经做过某部的助理部长,出入白宫的。那一届总统卸任后,又回去了密歇根做教授。我婉拒了我导师的好意。后来我拿到Tenure-track 助理教授归海美国后,那位密歇根的教授有位学生,早我一年来做助理教授,而且办公室在我隔壁,挺有缘份的。
同时我还和两个985联系,一个就是我上篇所说,给我副教授,但是地方不喜欢。另一个是我的硕士母校985,只给了我讲师,但是却是我的家乡,我父母亲情都在那座城市里,所以也挺有吸引力的。此时我身边好几个人都告知我,北大并不是理想的地方。尤其是我那同学,家里是人大的教授,直系亲戚中有人做到副省级干部的,直言说北大里面坏心眼的人很多,而且对我这种本科不是清北的人有很重的歧视。还说,能在北大拿到一套房,比拿到一个实验室重要的多。我心中也很犹豫,说实话,去北大肯定是要有志向去扛中国这个领域的大旗的,扛大旗当然有爽的地方,但是背个大旗在身上也累啊,人何必活的这么累。我表弟当时在北京做博后,说到这事,他连说了几次:“在北大当老师,那听起来真的是好听。” 我想也确实好听啊,但是人总不能靠好听生活吧。我在北大一年收入大概10万,那时是2009年,10万块在北京能做啥,说实话我心里一点概念也没有。
我2009年5月30号拿到了博士毕业证,然后6月3号就回国了,真的是没有耽误几天。从美国直接去了北京,当时美国在闹猪流感,而我其时正好有点小感冒,我于是在宾馆自我隔离了一周,然后和系主任约好了,去北大系里面见面。那天给我了我很深的印象,因为很奇怪,我走着走着,突然下暴雨,我跑着躲雨,居然脚下感觉一轻,低头一看,居然皮鞋的底松了,掉了一小半,松松垮垮的和鞋面藕断丝连着。怎么会这么巧? 于是走路小心翼翼的。到了系上后,和别的老师一聊天,他们乐呵呵的和我攀谈,但是几乎每个人都会问我:“你本科是哪里毕业的?”我只能说出我那非重点的省级师范大学的名字。说实话,有点尴尬,不知道他们是故意这样来问我的,还是对谁都这样。我也不明白本科毕业于哪里,对找大学教职有什么关系?CUNY也出了好些个诺奖得主啊;饶毅的本科也不是什么名校啊,而且我能来到这里,就已经说明我的学术水平是陪的上北大的。老是来本科来说事,干什么啊?其时我刚回中国,对中国的情况没有什么概念。比如系主任给我说,北大很快在肖家河建教工公寓,一平米大概一万八,我听了后吓到了脱口而出:“这么贵啊?”我对房价的概念还停留在2000-3000元一平米的概念。当天的见面,说实话,感觉一般,感觉很卑微,北大的人有一种优越感,是我这种出身低微的人从来没有的,我觉得在北大,心里感觉很别扭。
然后我回了南方的老家,几周后有去了那所愿意给我副教授的985,在北方某省会城市。他们接待的很热情,但是感觉却很奇怪。他们学院的正院长居然是个全职在英国的教授,我当时很惊讶居然有这种操作,后来发现其实很平常。这位正院长每年过来工作2-3个月。这位正院长告诉我说,学院里分为新旧两个阵营,旧的阵营里面的人也许会当面说我酸话,让我千万要有心理准备,新的阵营里的人都是朋友,会千方百计的帮助我的,今天陪我吃饭的人,都是真心帮我的人。我感觉有点复杂,因为这个机会,是我美国的一位中国籍教授推荐的,这位中国籍教授每年也在这所大学兼职工作2-3个月,所以他们对我十分信任,看好。这所大学让我担忧的有两点。第一:对我的期待值很高,希望我做到这个那个的。我担心我做不到,辜负了他们的期望。其实我后来在国内呆久了才明白,其实根本不用担心,做不到也无所谓。但是自己一直心态诚实,不敢辜负人。而且我后来的发展,也远远超出了他们提出的期望,也就是我说太低估自己了。第二,就是这个大学所在的城市,我是真心不喜欢。我一个南方人,跑到这种北方城市,而且还不算很好的省会城市,图什么呢?当地的饮食我也不适应,太咸了,每次在外面吃了饭,我都要喝几大杯水,才能缓过来,水喝的太多,身体也感觉不舒服。当然他们接待的很热情,我说想参观一下校园和城市,他们立刻说要不要安排一个女生陪我,给我做向导?我听了很尴尬,怎么能这样呢?人家女生也有自己的事情,而且男女在一起,对人家女生来说也不好吧。
在这所985考察期间,收到北大系主任的邮件,说我的入职申请被校长助理否决了,因为他们对本科学历有一定的要求。我听了很奇怪。心想:饶毅本科也是江西医学院,你们收了的啊。我的想法是:如果北大真的给我这个讲师职位,我愿意在北大去扛中国在这个领域的大旗。而且我后面的职业发展,也证明了我确实有能力能扛的起。但是如果拿不到这个职位,也真的无所谓了。这个系主任问我愿意做他的博士后不,做三年,然后再看能不能进北大做讲师。我感觉不必要了,于是就婉拒了。心里有一些遗憾,但是更多的是放松,我终于可以不去想怎么去扛大旗了,终于可以不去想怎么在北京买房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也。于是仰天长笑,放下包袱,轻松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