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三）继续折腾之六

伦敦首店的名声，在公司乃至整个英国中医界都是响当当的。听说我要去那，不少大夫说这回我可以高枕无忧了，在贾教授手底下做事，大树底下好乘凉，以后就不用愁营业额了。

贾教授，七十多岁的老人，满头银发，打理得一丝不乱，身板挺直，声音洪亮，精神很好，据说原来在国内是北京还是天津哪个医院的院长，比公司Leaflet上他十几年前的照片看上去要慈祥得多了。

但Chen经理（他的任命已经下来了）似乎有些怕他，把我带进店，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就称有事，匆匆地离开了。

贾教授把我领进他在楼上的办公室，递给我一张他事先就写好的处方筏：

邓医生职责：

1． 负责按摩客人的接待，执行，推销疗程，提高营业额。（除指定找付医生或男医生的客人）
2． 负责前台休息日顶前台班，有按摩客人时请付医生顶前台，平时无客人时尽量协助前台接待，分药。
3． 作为辅助医生，协助付医生完成他所要求的工作如针灸，拔针，针后按摩，整理草药库，分药等工作。顶付医生班时负责针灸及供药。
4． 负责4号按摩室卫生，公务保管等事宜。

千万匹草泥马在奔腾，我只能强忍着没让它们冲出口。TNND，老天爷怎么就不长眼呢，伦敦地铁爆炸怎么就没把他给捎上？！他还在一边补充说，要是有病人有什么特殊要求，我可以不做，但不能得罪病人。

黑着脸出了门，在路边大换了几口胸中的浊气，压了压怒火，我给Chen经理电话。

他就在不远处的二店，让我过去找他。

销售总监也在，我连他的招呼都没应，就被Chen经理直接带进了一直空着的贵宾治疗室。

看完写在纸上我的职责，他低低地骂了一声娘，转而问我怎么办。   

要不他给我重新安排，要不我走人。

他说他就要去北爱，等他回来，五天内他一定给我重新安排。见我并不相信，他又发了誓，这几天让我先忍着点，不要和贾教授发生冲突。

我想我真的可以当演员了，终然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还没让人看出端倪，贾教授还给我带了他老伴包的粽子笼络。

清理了按摩室里的红红绿绿的床单和按摩巾，全部换成了白色，付医生偷偷地冲我竖拇指，我只是笑，贾教授和前台们只有干瞪着眼，看我面无表情上上下下地倒腾。

又打开窗户，拉开了窗帘，换一换浊气。但刚开始仍有很多病人进去后就脱得精光搭一条按摩巾仰面躺着。我就请他们先穿好内衣，再头朝下趴着，只按颈背部。

很快杂七杂八的人基本上不来了，贾教授的脸越来越黑，给我开来了各色按摩病人。

有一个尼泊尔来的男孩子，拿着他的处方过来治疗，我一看，B超诊断写的是跟腱断裂，处方是局部按摩一个小时。我问病人知道价格吗？他的英语不好，和他一起来的帮他翻译，说不知道，我重新给他检查了一下，是跟腱下滑囊炎。

我走到隔壁，贾教授正在给另一个病人做B超，我恭谨地请教他跟腱断裂的病人局部该怎样按摩一个小时，他脸上有些挂不住，说，小邓，那个，那个你就自己看着到处给按一按吧。

给病人做了针灸，局部松解了一下，又嘱咐他最近多休息，少活动，回去一定要去看GP, 也不知道他听懂了没。下地后，他试着走了走，告诉同伴疼痛好了些，又谢谢我，下楼缴费。

到第四天我的两只手已经疼得不能动弹，特别是两个大拇指，来了按摩病人，我也做不了了，小前台气呼呼地，一个电话，到了销售总监那，我正求之不得，就坐在她对面看她打电话。

她让销售总监赶快派别的按摩员过来，说，邓大夫说她手疼，按不了，边说边用有些等着瞧意味的眼神斜瞟着我。

她没想到的是销售总监什么也没说，马上派了一个按摩员过来。放了电话，她对我的态度明显收敛了很多。

销售总监也过来了，看着我俩个拇指的腱鞘囊肿直摇头，说怎么就这么傻不知道偷懒呢？！

周五我被派去Ramford店，那里的主管大夫被抽去伦敦新店，原来的替补大夫升上了主管大夫的位子，我来顶替补大夫的缺。

Chen经理说，老板实指望你能打进去，让他们知道一些首店的内幕。

我心想，拉倒吧，老板知道得清清楚楚，她自己做什么生意自己心里最明白。否则才不会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但我一个打工的，也就只能说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了。Chen经理沉默了片刻，说老板她也只是想多挣点钱而已。

Ramford店里的代理经理才来公司不久（原来的经理在休假），上次来做推销时还看她被替补大夫数落地不行，转眼间两个人好的像亲姐妹一样，这世界变化真快。

一到店里，开门见山地就向她俩表明我只是来顶几天班而已，并无其他的打算，她俩对我的敌意才松缓了许多。

矛头也就一致指向了过来上班的销售经理。据说此人安家在香港，老婆在香港有着相当不错的背景，只是公司里没人见着过有谁从香港过来探望过他，倒是和他共过事的女同事们怨声载道，无法忍受他的骚扰，Chen经理说都找他谈过好几次了，只是老板不让裁人，无奈，只得让他四处去跑店。

他大袖一挽，独占柜台，我们都让到一旁，等着看他如何创造销售神话。

可惜老天不作美，没有几个新病人不说，好容易进来一个，他只是刚刚提了一下疗程，那病人就吓得落荒而逃，一天下来，营业额才一百多一点，于是他把矛头指向了我们每一个人。

代理经理不发传单，不抓新病人。

培训的前台就不说了，什么都不会。

主治大夫在他和病人谈疗程时乱插嘴，吓走了病人。

我呢，没留住新病人，都没给机会让他和病人谈。

我的那个新病人是他在招呼主治大夫的那个病人时，代理经理带进来的，幸亏代理经理一直在一旁，知道得一清二楚，也不用我去反驳他。

病人进来时就再三强调只是咨询一下而已，他是舌头的后半部分味觉丧失，问了一些相关问题和检查结果，有一些他知道，说是正常，有一些他不太清楚，说回去和他的GP和专家问过后再回来。

销售经理教训了一通，气还没顺畅，不知死活的，最后他一个电话，把销售总监请了过来。人家销售总监可没他想得那样蠢，了解一圈后，把他拉出去批了一顿，我们一班人马，说说笑笑地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