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是个傻丫头。傻丫头犯起傻来能把人急死。
小学时两个孩子坐一张课桌。老师为了隔离捣蛋的孩子,每张课桌安排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我俩就坐在一起。
77年高考,我进了复旦。她没考上,留在太原。从此远隔一千三百多公里。
那时,打电话要到长途电话局,发电报要到电报局。实用的联系方式只有写信。
太原到上海,没有飞机,也没有直通的火车。坐火车必须在中转的车站再换乘到上海的列车。
那次接到太太的信,说她已买好了来上海的车票,让我某日去火车站接。这是我早就在等的消息,看了真高兴,但下面一句话差点让我昏倒:“早上八点我在火车站大门口等你。”
没说在什么地方中转!这是关键信息,不知道这个,就不知道她坐哪趟车来。
最方便的是在济南中转。我在上海太原之间来回,喜欢走这条线。但我知道从济南来的车是凌晨到达,离早晨八点差太远了。
更要命的是上海有两个火车站,一个是上海北站,另一个是真如站。两个站都有太原中转来上海的列车。
两个站之间坐公共汽车至少得一小时。
直奔北站去买火车时刻表,全套的。
济南来的车四点多到上海站。另外有可能中转的一班车是六点左右。真如有一班在七点。
一夜没睡好。早早起来,先去上海站赶六点的车。
望穿秋水,不见伊人。
不泄气,冲向真如。七点是最接近八点的。一定是了!
不是。
腿有点软了。上海站没哪班车是八点到的。有可能的班次要到中午才有。
心里想了无数惩罚傻丫头的法子,哪个都不解恨。
一步一拖,再回上海站。作了长期抗战的准备,如果不见人,就在站上等每一班有可能的车。
公共汽车到了上海站。下车走向站门口,眼睛都没抬,怕再失望。
“嗨,这儿。”
倒是她先看到我!
她还真是站在车站门口。身边两个大提包。
“你下公共车,我就看到你了!” 一张脸笑得开了花。
立刻抢过去拎包。
等上了去复旦的汽车,才回过神来,想起来问“你坐哪趟车来的?”
“从济南来的车啊。” 好象这是理所当然我该知道的。
“那你已经到了好几个小时了?”
“是。我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八点不太早吧?”
有这么害人的吗?我五点不到就在路上了。
她拿出块手帕,伸手擦我脸上的汗。
“怎么这么多汗?给你带的好吃的多了点,太重。要不然我就自己去复旦了。上次我来,就把路认好了。”
我只好点头。没说这汗都是这几小时让她给急出来的。
突然觉得我好象也特傻。
倒是傻得挺幸福。